槟榔飘香_万泉文苑_琼海论坛

楼主回复

1新居民
发贴数:60
注册时间:2012/8/11
加好友站内信

阅读：1039
回复：0
发表于：2012/8/13 10:54:46
来自：海南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琼海社区。

“日头光光，人挑槟榔来咱村，赠一枚给亲朋呀，地久天长情义深，敬一枚给父母哟，健康长寿儿女孝，献一枚给心上的人儿哟，那是哥的一片心哟......”

　　嘹亮而深情的歌声，在深幽的槟榔园中久久地回荡。清爽的晨风阵阵吹过，掀起棵棵槟榔树的扇形叶子，形成一片绿色的波涛。槟榔果的清香随风在园中飘萦，令人那样地心旷神怡。又到了采撷槟榔果的时节，黎家阿婆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又不禁露出了笑容。

　　阿婆经营通什郊外这片槟榔园已有十个年头，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她就象一位慈爱的母亲或祖母，无微不至地精心养育这数百株槟榔树，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终于有了今天这绿树成萌的景象。十年前，阿婆刚栽下这数百株槟榔苗，接着便迎来了她儿子成婚的大好日子。当时她儿子在武警部队刚提干不久，新娘是一位秀丽端庄的知识型汉族女子。阿婆常幸福地向我们描述当年那场婚礼：阿婆一身黎家盛装，端坐高堂，笑容可鞠地凝视着面前那对珠联壁合的新人。随着司仪大喊一声“敬槟榔”，阿婆从儿子儿媳手中接过两枚槟榔果的那一刻，早年丧夫、历尽风霜的她忍不住地泪盈于睫了......

　　儿子婚后不久，阿婆的孙子小阿布便来到了人间。这稚小的生命就如一颗东升的旭日，刹那照亮了阿婆坎坷灰暗的一生。随后阿婆的儿子儿媳便离开海南赴他们的单位所在地广州，由于不便照料幼子，只好将小阿布留在阿婆身边。小阿布是阿婆生命中的阳光，生命中的泉源，是她晚年的一切希望。在细心料理那片槟榔的同时，阿婆对小阿布更是灌注了最深厚浓烈的爱。时光飞逝，转眼小阿布已经十岁了，而阿婆的槟榔园也已是欣欣向荣，成了通什郊外的一道美丽风景线。

　　小阿布已读了小学五年级，是朋友阿佑班上的学生。这孩子性格早熟，比较沉默，缺少了同龄人的那种活泼好动。不过他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很得阿佑的关爱。我常随阿佑到他家作家访，他家就在那片槟榔园中，她奶奶在那儿随便搭几间小竹屋，就算家了。阿婆热情好客，对孙儿的老师的接待更是殷勤。她饲养的嫩鸡子和自酿的山兰酒，每次都能让我和阿佑尽兴而归。她还经常送给我们一些槟榔果，说槟榔可以护齿健胃，我就是这样养上嚼槟榔的习惯的。

　　我最喜欢阿婆的槟榔园。漫步园中，触目所及尽是那葱葱郁郁、生机勃勃的绿。风儿在槟榔梢头轻唱，伴着鸟语虫鸣，听着心中一股对生命的热爱喜悦便会不由地油然而生。阿婆说，这里是小阿布童年时的乐园，学龄前的小阿布常与伙伴们在园中嬉闹游戏，捉迷藏、逮蛐蛐什么的，常常玩得太阳落山后让奶奶在各个旮旯里找个够。而那也是阿婆一生中最惬意的时光，那时的她常对小阿布念叨着：阿布阿布，快一点长大吧，瞧，槟榔树儿都这么高了。

　　小阿布是个不幸的孩子，后来，阿婆告诉我们，在他六岁那年，他在广州的父母就离异了。汉人向来歧视黎人，当初小阿布的母亲冲破层层阻力才与他父亲走到了一起，然而这对有情人最终还是不能白头偕老而分道扬镖。对于此事，阿婆曾感慨地说，世俗压力大啊，这孩子跟着一个黎族丈夫，肯定爱了不少委屈呢，而且这么一个水嫩娇气的姑娘，阿布他爸一个当兵的粗人怎么侍候得好呢，咱不怨她，只是苦了我的小阿布呀......

　　小阿布告诉我，以前他父母每年都会回来看他和奶奶，他们离婚后，妈妈改嫁了海口一位很有钱的老板，后来回到通什一次。我问，那你爸呢？小阿布说他爸调进了部队一所科研单位，参加一个保密项目的研究，十年内不准回家探亲。

　　阿婆说，小阿布这孩子性子倔，但很懂事。阿婆老了身子骨一天不比一天，小阿布不仅学着操心园中的活儿，有时还要照顾奶奶的生活。这孩子嘴上不说，其实心中无时不刻在牵挂着他的父母，已不知在梦里哭醒过几回了。

　　天有不测风云，不久后阿婆竟卧病不起了。当我和阿佑赶到通什省第二医院探望她时，这位黎家老人精神一振，说，多谢你们来看我，唉，我只怕是捱不过这一关了。阿佑忙说，阿婆，别这么说，你老会长命百岁的，小阿布等你出院回家呢。阿婆说，阿布他母亲会照顾他的，槟榔园我已经卖了，没啥牵挂的了。阿婆微笑着。她沉思了片刻，又说，唉，我还是放心不下阿布，其实，他爸早就不在人世了！什么？！我们惊愕极了。阿婆缓缓地流下泪来，说，他父母离婚后的第二年，他爸爸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为掩救战友牺牲了。阿婆哽咽着，我可怜的儿子，从小吃够了苦，成家后还是得不到多少亲情，就这样早早地去了，你们知道吗，要是没有小阿布，我根本就捱不到今天啊......

　　我的眼睛湿润了，啊，风烛残年却遭受了丧子之痛，可想而知外表孱弱的阿婆承爱了何等无法想象的心灵煎熬，然而，为了孙儿，她还要强忍苦泪，挺直脊梁，鼓起巨大的勇气，在苦难深重的岁月里继续去抗击命运，多么坚强可敬的老人！

　　阿婆揩去泪渍，又说，我们都不敢让阿布知道他爸已经去世的真相，只好骗他说他爸调到科研单位，不能回家。这孩子小小年纪，受得了这种打击吗......

　　一星期后，阿婆终于溘然长逝了。据说她走的时候自然安详，可以想像阿婆去得还放心，没有太多遗恨。阿婆下葬这天，天空阴晦，凄风阵阵，令人倍感怆恻。阿婆被安葬在一处较高的山岗上，在这里可以将她生前将心血浇灌而就的那槟榔园一览无余。小阿布显出了一种超乎年龄的坚毅，他没有哭，咬紧下唇，捧着阿婆的遗象，久久地凝立在祖母坟前，身后是他个母亲及继父。我心中默默地祷祝：阿婆，你安息吧！瞧，你的槟榔园就在那儿陪伴着你呢，你不会寂寞的。小阿布有母亲照顾，会活得很好，他会常回来看你的......

　　历尽人世沧桑的阿婆呵......

　　小阿布就要随母亲继父赴海口了，临行前，他特意到学校向我们道别，并给我们送来一大束槟榔果。这束槟榔显然刚从树上采下，还沾着露珠。那些果实颗颗滚圆结实，清新娇嫩，淡香缕缕。小阿布说，老师我要走了，这个给你们。阿佑说，小阿布，以后要好好读书，还有，要记着你的亲爸爸。小阿布的泪珠忽然夺眶而出，说，其实我爸爸早就在部队牺牲了！我心中一阵酸楚，抚着他的头说，你妈告诉你了？小阿布饮泣着说，我早就知道了，以前我妈来看我，我偷看了他的日记。奶奶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不敢跟他说，奶奶老了，受不起呀！

　　啊，我被深深地震撼了！为了不让祖母担受一丝伤怀，他竟刻意隐瞒了父亲的死讯（他不知道阿婆早已知悉），多懂事刚强的孩子呀，那颗稚幼的心，在顽强地挺过了丧失父亲的巨大悲痛之余，还默默地担起为人儿孙的责任，尽心尽意地侍奉年迈的祖母，为的是让晚年中的阿婆得到更多一些的温暖和欣慰呀，小阿布才十岁啊！

　　小阿布走后，我和阿佑又一次来到那槟榔园。景物依旧，只是人已远去。风儿袭来，槟榔树叶又翻滚起伏，槟榔果的清香仍是那样醉人，我们耳畔又传来那动听的歌声：

　　“日头光光，人挑槟榔来咱村，赠一枚给亲朋呀，地久天长情义深，敬一枚给父母哟，健康长寿儿女孝，献一枚给心上的人儿哟，那是哥的一片心哟......”

注：此贴最先由网友【柯渔】发表在旧版琼海在线万泉文苑，转载于此，是为了方便网友在新版论坛浏览和评论此贴。

分享到：新浪微博腾讯微博微信 QQ好友复制网址

主题: 槟榔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