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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系列小说:大潭湾风情

  • fhy19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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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3/1 18: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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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潭湾风情(12篇)

槟榔红(第1篇)


海南岛的东海岸有个大潭湾。

大潭湾边有几个小渔村,小渔村的渔姑会织网,也会织毛线衣。不知从什么年月起约定俗成:给家人的只是平平直直地织,给情人的就在胸前绣一对殷殷的槟榔红。

渔姑中要数亚曼水鲜秀气,心灵手巧。说她织网快如飞梭,织起毛线衣也是飞针走线。年轻的汉子巴眼槟榔红,几多回都做着她的梦。

时刚入秋,渔姑们都扯上了红毛线,悄悄地织起槟榔红。她却一脸怅怅然,丢了魂似的,其实,谁也不知道她的心事……

那年春上,小渔村来了个蹲点的白净后生。一回,到她家吃派饭,丢下一件汗脏的白衬衣。她拿去帮洗,送还他时,脸上热热的,他抓住她的手,脸也烧烧的。回来后,她便有了心事,凭着白衬衣的尺寸,织起毛线衣,绣上一对槟榔红。后生走前的那晚,是一个灰晃的星夜。她等到后生从村长家聚宴出来,独自在海滩边散步时,便捎上那件绣了槟榔红的毛线衣走去。那夜,她头一遭同后生坐得很晚很晚……

进入秋末后,渔姑们就相继过门走了,时而有人上门说媒,她总是躲着不见。但上门的多了,爹娘也就急了,数落她挑肥择瘦,她还是倔倔的咬牙不从。那张耐看的脸日日见瘦,却又总是发狠地织渔网,又常到去城里的路口,失神地打望……

恹恹的又过了些日子。

一个叫“屎桶”的中年光棍,在靠岸捞网时,拉起一件埋在泥沙里的毛线衣。洗净了,还是新的,胸前还精精细细地绣了一对槟榔红。

晾个半干,“屎桶”就穿上它满村跑,遇人就说:“我捞了件毛线衣,瞧,还绣了一对槟榔红。”于是,就有人围上来看,他就指着鲜殷殷的槟榔红,一脸亮色。

碰见亚曼,“屎桶”就逗趣:“这般鲜亮的槟榔红,你能绣吗?”

“……”亚曼无语。

“就是可惜扔在泥沙里。”

“怎扔在泥沙里?”

“多可惜呀……”

“嗯……”

“屎桶”还想再说,亚曼却狠狠地跺着脚走了。

不日,亚曼突然嫁了。嫁到浦湾外远远的一个小渔村。

再后来,亚曼的男人回娘家,说是亚曼样样都好,织网快如飞梭,却再也不见她织一件毛线衣。

亚曼再次见到“屎桶”时,他仍窝囊地穿着那件槟榔红毛线衣,恐怕是从不换歇吧,不少皱折处已败线了……

黑风夜(第2篇)

天黑了。夜幕降临这个东海岸的小渔村。大潭湾的出海滩头边,风雨溟蒙的飘撒着,急潮一浪高过一浪,预告着夜里将有暴风雨……

村长犟哥的婆娘兰婶披着雨衣,举目抛向迷茫的海面,却始终不见渔船返航的影子。偶一回眸时,村里已有几户人家掌起了灯火。她心里不由掠过一阵怯悸,深一脚,浅一脚向家里走去。

不知从什么年月起,小渔村沿袭一条旧陋的老规矩:丈夫出海遇着风雨未归,婆娘就要在家里通宵掌灯,祈祷海神赐安;倘若漆黑,就会凶多吉少。那年,村里青寡妇的男人还在,她去城里卖鱼干,男人出海遇上风雨,她未能赶回家掌灯,男人就再也没有归来……

回到家,兰婶连划了三根火柴,都未能燃上马灯,第四次终于燃着焰带,但火苗慵倦地摇曳一下,灭了。兰婶想也许是马灯油熬干了,拎着灯转身出门,跌跌撞撞地向村小学的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是一个姓黄的白脸开的,他常挑逗男女之间的事,很遭渔姑的厌嫌。兰婶去时,小店已打烊,但窗口仍漾出昏暗的幽光。

兰婶敲门。门开了,挤出白净的瘦脸,见是兰婶,眯眯眼,又溜溜地一笑,让兰婶进去。

兰婶把油灌满马灯,见白脸眼勾勾盯着自己的胸前:衣襟在路上被雨水打湿了,依稀透见两只鼓鼓的乳房。她心一紧,搜刮衣兜掏钱,这才记起来时急,忘了带:“钱,明儿再给。”不等白脸允声,就走了。

兰婶到家后,摸黑刚燃上马灯,身后,门“咿呀——”一声开了,挤进来村小学的白脸,他直直地就去抱兰婶的腰身。

兰婶挣扎,支开他:“别这样,犟哥知道,会揍死你的!”

“依了我,往后打油不收钱。”

“油钱,我这就给。”兰婶转身找钱。

白脸却端起马油灯,说:“再不依,这油我不卖了……”

兰婶的身子陡然愣住了,惶惶地望着窗外,渔村里出海的渔户都燃亮着马油灯,好扎眼的一片晃白。

白脸丢下灯,又来抱摸兰婶柔柔的胸前,兰婶不动了,他便将她扳倒在空阔的床上。

马灯明晃晃的亮光,照着床上的疯狂……

窗外,风雨仍在肆虐……

次日,风过雨去,午晌时分,犟哥引着渔船靠岸了。

犟哥一进门,便去扯兰婶的裤带,忘情他说:“我刚上岸,村小学的白脸就说,昨夜,你很早就掌了马灯,通宵的明亮,我在海上,心里总透亮着,惦挂着你……”

兰婶脸上堆着笑意,任由男人的亲热,望着已熄灭的马油灯,心里沉沉的直想哭……

好事无双(第3篇)

光棍“屎桶”去捞了一趟远海回来,就在渔村里海吹,他闯过葫芦湾时,在黑水域,浊浪冲天,鱼翔浅底,张网撒去,可就是网不着鱼……

村人只当他胡侃,都摇头嗤笑。他便去找大潭湾出名的蛮头。蛮头素来捞海气吉运红,出海归航从无空网。“屎桶”一说,他沉吟了:“祖上有这样传说,可千年不遇……我就不信,有鱼网不着!”说罢,便和“屎桶”顶着七月的午天烈日,摇船出海。

船行至葫芦湾,果然见水面上一片迷蒙,鱼声刷响。蛮头大喜过望,明明看见七彩斑斓的鱼在浅水中窜过去钻过来,游态很悠闲很笨拙,可张网抛下去,网中就是没有鱼的踪影。

时近黄昏时分,蛮头总算捞起一只红蓝怪鱼,却闹不清是什么鱼。

“屎桶”心急,屡网屡空,一脸懊丧,十分泄气,只好转船归航……

依稀见着渔村的影子,蛮头忽然说:“那红蓝怪鱼,不出四两,掷了罢,拎回去,反受取笑。”

“屎桶”却舍不得:“让我拎就说是我网的,说你还未撒网……”说完,将红蓝怪鱼放进水舱,鱼扭一下身子,竟游动了,“屎桶”脸上便挤出一缕笑意。

船,靠了岸,村民围了上来。蛮头重体面,推说是“屎桶”不听他劝,未及他撒网,就赶跑了鱼。只是“屎桶”捞起那只小丁儿的红蓝怪鱼。于是,村民转而取笑“屎桶”,说他夸下海口,却空手而归。

“屎桶”不好申辩,但受人嗤笑了,便开始后悔,后悔不该不听蛮头中途掷鱼的话,就匆匆回家去,将红蓝怪鱼丢进大龙缸里,不再顾及……

不多日,来了一个城里的采风团。游客在村里买了不少海鲜,用手抓呀挑呀好不热闹。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去“屎桶”家洗手,拿瓢去舀水,惊喜地叫了一声:“天呀——”便喜形于色,追着缠着嚷着“屎桶”卖大缸中的红蓝怪鱼。吸引许些村民围看。

“屎桶”见着老太太的神色,知道红蓝怪鱼的价值,狠狠地敲了她的竹杠。老太太只掂了掂,还是掏了一叠外钞,成交了。有人说,那外钞一元等于人民币八元多呢。

蛮头夹杂在围看的人群中,真想钻出来说几句。但终还是不说。

事后,一连几日,村子里不见蛮头的影子。

“屎桶”再次去葫芦湾时,黑水域再也没有那奇异的迹象,倒是逢上了蛮头。

蛮头脸色很白,不知是对自个还是对“屎桶”说:“好事不成双嘿!”

死因不明(第4篇)

栓子在大潭湾捞海大半辈子,收获总是卖给鱼贩子,难得一回进城。

前月汛期,偶然捞到一只大海鳖,知道这能卖好价钱,特地带着婆娘进城卖。赚了钱,顺便领婆娘去看病,还看了一场洋人电影《永恒的爱情》,感慨万千。剧中男女主人公互瞒身染绝症的痛苦,让他泣不成声……

回村后,栓子心里就悔得要死,对照电影中的男人,他暗地发誓,今后要做个通情达理的丈夫。而从前,他简直蛮不讲理,有事无事总是冲着婆娘出气,有时,骂的话连他自个也觉得毫无道理。而婆娘总是顺就他,起早摸黑去修缮船舷,去补涮渔网,寒风刺骨的冬天,还得去海边洗衣,才落个关节畏寒症……婆娘才四十出头,可脸上要比实际年岁老得多,每每望着,栓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唉,往后,我要多疼疼她……

不日,村里人就说,栓子变了,变得勤快,起早摸黑去修缮船帮,婆娘还未起身,他就披星戴月去图谋生计,婆娘总插不上手。夜里,栓子家的破窗不再漆黑一片,子夜时分,还亮着明晃晃的光。他自知鼾声重,就总等到婆娘先睡再上床……夫妇俩有说有笑,连新婚的夫妻也羡慕。

一夜,婆娘就寝前,忽然对栓子说:“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啦?你——”栓子摸不着头脑。

“前回进城看病,医生他——那以后,你对我这样好,是不是我得了恶病?”

栓子明白了婆娘的意思,摇头笑:“不,你往哪想了,别多心。”

转日,婆娘精神好倦懒的就病了。

栓子在大潭湾内找医问药,医生都弄不清病因,只是草草地开了几味提神药方。栓子愁肠百转,便去请凡有三两丝亲戚关系的人都来探看婆娘。

三六九个日夜过去,亲戚来了,好友来了,补品叠堆成一小山。婆娘就是不开胃,吃不下,病情更重了,反倒多心了:既然大家都来探看,自己一定病得不轻,平日哪有这样的?

在栓子一人守着婆娘时,婆娘忽而声泪俱下:“栓子,别瞒着我了,我知道我病得很重,我一走无所牵挂,只是苦了你……”说着泪水簌簌而下。

栓子莫名其妙,忙用衣角为婆娘抹泪,却总也抹不干,自己的鼻子也酸楚起来。

那后,婆娘的病情一落千丈,骨瘦如柴,半个月后便撒手走了。栓子哭成泪人,村里泪囊浅的渔妇也同情得眼红红的。

更不幸的是,一次出海,栓子想着婆娘,不慎失脚于海中,遗憾的是:至死他都闹不明白婆娘死于何因……

沼火热(第5篇)

大潭湾的靠泊埠头,忽然来了一个城里的精壮后生,枝干为柱,椰叶为檐,搭起一间陋棚宿下来,挂起一块响亮的牌子:传授沼气家用法。

一时间,海湾附近几个小渔村都震动了,议论纷纷:

“我捞了半辈子的海,没见过茅坑能烧?”老辈人不可思议。“一听茅坑就恶心……脏,怎说还烧饭?”年轻的听了反胃。“那么精壮力气,一定是懒虫,怕打柴!”更多的人说,这年月,政策多变,骗钱的招数多,要谨防上当。

于是,后生家的沼气用法一文不值,倒是几个顽童缠着他,要他讲省城里的故事……

一天,青寡妇到滩头找小儿子,瞟了一眼后生,怯怯地问:“茅坑真能烧?”声音很小,脸却飞红了。其实,自听说有人来传授沼气家用法,她心里就痒开了:烧火不用柴,就省着去打,前些年男人出海遇难后,她当娘又当爹,苦撑着日子。

后生看着青寡妇清秀的脸蛋,说:“大嫂,你要学用沼气,我就先免费为你筑一个。”

次日一早,后生就为青寡妇选地、挖坑,不怕脏、不嫌臭,挑来了各类粪便、苦楝叶、桉树叶等,吃过午饭,又封密茅坑,安装管道,掏出自己带来的模型器具,忙乎到傍晚时分才歇手,说是三五天后就可试用了。

青寡妇好感激他,仿佛沼气已试用成功。她眉开眼笑,神采飞扬,去村小学小卖部打了一斤米酒,款待后生。

宴聚到三更才散。

后生不胜酒力,说:“十天半旬后,村子里知道了沼气的好处,我就不愁开工了。”青寡妇掏出二十元递给他。后生谦让不收,青寡妇就往他怀里塞……

不巧,这一切被偷窗的白脸看到了。白脸曾对青寡妇不怀好意,吃过青寡妇的尿泼,便想寻机出出气。

翌日,白脸就把偷窗的事风风火火地传扬开去,等到闲言碎语传入后生的耳朵里,已是有鼻有眼。后生愤慨不过,收起行李,走了。

谣言浮动了半个月便平静下去。因为村人发现,青寡妇装了沼气灶,就不再打柴,顽童们进去一看,茅坑能烧火了。

于是,渔村的男女老少都去青寡妇家看,羡慕的眼光亮亮的,总盼望后生能再回来,就向青寡妇打听他的消息。

青寡妇也不知道后生的去向,只是摇头。打听的人又不免一阵叹气。

后生始终没有回来,村里人便按着青寡妇说的比手划脚地挖起地坑。

沼气家用法在小渔村里热了起来……

竖碑记(第6篇)

“憨子,儿子脸模不像你?”

“嗯。”

“儿子不是你的种?”

“嗯。”

“你婆娘同村小学的白脸好,常去那。”

“可她回来还同我睡,她是我婆娘。”憨子屡屡受大伙逗,总是先不吭声,迫急了,就冲这么一句,宣称婆娘是他的。

憨子是大潭湾小渔村的一个老光棍,姓盘。

那年春,有人拐卖一个女子,蛮丰满的,据说在城里泡过“生鸡”店,明知是“二手货”,憨子却不嫌,甩了二千元,领回了。合寝那夜,有好事的去听窗,说瘦瘦的憨子同肉肉的婆娘垒在一张破床上,就像一只蚂蚱伏在一只癞蛤蟆身上。

憨子祖上不知哪一条染色体犯了毛病,传到他落了个软席症,婆娘寂寞不过,悄悄同村小学的那个姓黄的白脸好。白脸的婆娘在外乡,情长人远哩。次年,婆娘生下一个男儿,取名双喜,人说那脸同白脸是一模倒的。憨子情知不是自己的骨肉崽,却十分的疼惜,也不拦婆娘同白脸的来回。婆娘让儿子姓黄,他也认了。

近两年,憨子的捕捞运气好,颇有要发达的势头。白脸时不时来家坐,憨子也很大气,还陪他喝几盅。

一日,憨子在海湾福庆屿捞个大收成,让婆娘去把白脸请来了,一起张罗往回运。船到浪急处,婆娘在船尾伸个懒腰,一不慎,摔进水中。

“救人,快救人呵!”白脸慌了,向憨子求援,自己却不动。

“扑通!”憨子丢下桨,扑下水,不见人头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憨子总算把笨重的婆娘顶出水面。

白脸递过船桨,婆娘接住……终于抓住船帮了。

婆娘一回头,见憨子力气不支,在水中拼力挣扎,可还是沉下去,就喊:“快把桨递过去……”白脸却不动,伸手来接她。

憨子又冒出水面,婆娘喊:“快把桨递过去……”白脸愣愣的不动,她狠狠地凶了白脸一眼,骂道:“畜牲!”

憨子终是沉下去了。

等到“屎桶”赶来捞起憨子,他已没气了。

婆娘抱住憨子,哭得死去活来。

白脸说:“莫伤心,要节哀……”婆娘抬起头,又骂:“你滚开,我哭我的……”

事后,婆娘特地在憨子的坟边,立下一块打眼的碑,上面写着:亡夫憨子之灵墓;落名是:妻率儿盘双喜立。

双喜的黄姓,改姓盘了。

渔嫂织网(第7篇)

日头高高的,暖暖的,把碎银子一样的光隔着木麻黄蓝伞状的密叶子洒在林子里两个女人的身上,一串清脆的笑声划破了林子里的寂静,笑声里充盈着开心,充盈着幸福。于是,两朵灿烂的花朵绽放了,衬着满林子的碧蓝。

红衣服的女人说总书记都来视察了,今年南沙行盘更添劲了,蓝衣服的女人说大家都盼闯深海打大鱼,更会有个好收成呢。

红衣服的女人说这是今年最后一遭出远海了,刚休鱼过,会有好收成。蓝衣服的女人说我知道,什么事姐姐都替我想着。姐姐有信心,我更有劲头。

红衣服的女人说他哥儿俩出海都快俩月了吧?蓝衣服的女人说都俩月零六天了呢。

红衣服的女人说你看看,他们一甩手就走了,说是去捕捞挣点钱,家里地里的一摊子可就都扔下了。蓝衣服的女人说可不,今天把这网织好,明天村西头的园地还等着耙,大田里的瓜菜也该浇了。

红衣服的女人说你嫌累不?蓝衣服的女人说累不累的有什么法子?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

红衣服的女人说你不想他?蓝衣服的女人低了头,一张脸上有了些许的红,有一会儿才说想他干什么?

红衣服的女人说别睁着眼说瞎话了,我不像你,我昨天晚上还梦见他了呢。蓝衣服的女人叫了声姐姐,说你说他们哥儿俩在海上知道个互相照顾不?

红衣服的女人说看你说的,咱一块堆住着,房屋挨房屋,田地挨田地,在家的时候不是你家就是我家,远海捕捞的还不知道个照顾?蓝衣服的女人叹了口气,说我们那口子爱得个感冒,出海前跑过大陆累着呢,这要是真病了不知道可怎么着。

红衣服的女人说你就放心吧,把你家里的事儿弄好了,他回来也就高兴了,到时候大把的票子还不是掏给你?一点半点儿小毛病儿哥俩就互相照顾了。蓝衣服的女人再叹口气,说这远海捕捞也真不容易,可这是他们一生的热爱。

红衣服的女人说别想这个了,人家在海上好着呢,整天看的不是海市蜃楼,就是海洋风光。蓝衣服的女人说但愿他们倒是省了心了。

红衣服的女人说咱别聊了,早点儿织完网早点儿回家,要是做饭晚了孩子放学就该喊饿了。蓝衣服的女人说好,手上的活计欢蹦起来。

于是,两个人不再说话,林子里只剩下刷刷的织网声音。天空里仿佛没有风,只有静静地几片白云,在木麻黄梢林的上方飘着,映衬得天更蓝,女人的衣服更红。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歌声,尖尖的,亮亮的,从木麻黄树枝叶的空隙里钻了过来:

天上有个太阳,

水中有个月亮,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两个女人听得呆了,咦,是他们哥俩出海回来了。咋夜手机怎能都不给点声息呢?今晚得让不好受一回……。

搁浅的滩涂(第8篇)

轻风扯开海面的雾纱,露见滩涂上那错落的石头,礁石间斑驳的泥沙透着凄凉。

海子老爹站在泥泞的滩涂边,就背着手,在游闲转悠。三伏烘天,空气阵阵闷闷的热浪。他把土布背心脱了,往脸上擦,又往鼻上嗅,“去你的。”他把背心摔在地上。

他爹临终前立有嘱言道,那片滩涂是块风水宝地。占卜先生还说滩涂地着实是一块稀世风水宝地,说不定地下藏有镇海黄金哩。他闭上双眼,仿佛滩涂边上的石头倏地变成了金子。他贪馋地用手去抓金子,甜滋滋地晃头微笑。

抓呀抓呀,一阵疼痛,他终于睁开了眼,石头划破了他的手指,血沁了出来,“去你的。”他把抓到的石头扔进水里……。

“海子老爹,咱们就这么定了吧。”从城里来的人缠着对他说,要承包他那片祖宗滩涂,养海贝。钱,他可以得到百分之二十。来人已经不止一次到海边来恳求他了。

难道来人真的想要在滩涂的养殖海贝?海贝在深海珊瑚礁间夹缝生长,在这近海来养殖简直是天方夜谭?!说不定是来敲杠我,意谋挖我滩涂地下的镇海金子?“去你的。”他又捡起一块石头说,“这石头没鸟用。”说完,扔下石头,拍拍屁股,捋着胡子,走出滩涂。

过了一个月,来人在海堤边的房间里又见了海子老爹。“海子老爹,你想通了吗?”来人还告诉他,承包后他可以得到百分之三十的钱。

“老弟,你别瞒我,你养殖是假,淘金是真,我可没那么傻!金子我一时挖不了,可沉在龙宫海地始终都是我的!”他正躺在炕上,微闭眼帘,慢条斯理地说。

“什么?地下有金?谁说的?我不相信。”来人摇头道。

“信不信由你,反正承包不行!祖宗的滩涂还在!”

“海子老爹你呀,真是一根筋,死脑瓜!”来人着急地说,“养海贝,靠的是技术,只有利用滩涂才能有钱回报,有了钱方可换来金子,这点道理你还不懂?海子老爹,你别糊涂啦!”来人有些苦口婆心。

“海盗才听你胡吹的大道理。”海子老爹蓦地从炕上爬起,叉着腰,爱理不顾地盯着来人。尔后,背着双手,摆着蔑视不屑的样子。

来人不弃,重复说明缘由与道理,他下逐客令了。“去你的,老子不干!”

“呼!”的一声,摔门关了。来人只好扫兴离去。

三个月过去,有人告诉他,城里人己在别承包了滩涂开始养殖海贝了。

海子老爹一次又一次地在祖宗的那片滩涂上转悠,开始盼着那个城里人能够再来,潮涨潮落,季节更替,他心里不由空荡荡的发慌,总是觉得失掉了什么……

金嗓子(第9篇)

亚照的嗓子是偶然被发现的。

那年三月三前夕,一个勘测队来大潭湾采风,让亚照摆渡去海湾内的福庆屿。时值午天,大伙神情都萎萎的。这时,一个声音轻柔地唱起来……

那是一支用海南方言唱的老歌,词儿已不怎么新鲜,调儿却很动人,大伙都浸在醉人的歌韵里。

“大点声唱。”一个戴白花眼镜的姑娘嚷,倏地,都注意到是摇船的亚照唱。刚唱罢,那白眼镜又催:“再来一回。”他又唱,便有了噼哩啪啦的掌声。又唱罢,他便成了船上的贵客,只剩一支天然椰子汁让他喝了,多一盒日本威化饼赠归他了。

三月三那晚,组织者为他安排一个专题节目。

他唱得十分起劲,咬字清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眼瞪瞪的村民仿佛头一遭见着他。他还跳了黎家竹竿舞,“嚓嚓”地跳,柔柔地唱。这样,“金嗓子”的名声就叫出了。

事后,大潭湾来了旅人过客或外来商贾,都去请他唱歌。不时游客颇多,气氛好一阵轰轰烈烈,村民的鲜虾、鱼带、嫩椰子就很好销。

再后,居然有个洋佬红毛鬼听他唱了又唱,叽叽咕咕嚷了一阵,导游翻译说是想请他到海口去专业唱。

村里人劝他不要去,他回说:“我不能把嗓子掷在大潭湾,到城里会走红的。”

半年过去,没有一丁儿他的消息。

年关,村长犟哥去一趟海口,看到晚报上登亚照正在一家中外合资酒吧唱,便去找,居然找着了,嘱他三月三回去唱。

次年三月三,犟哥早把请亚照回来的事忘记。可亚照旧情在,仍是引着酒吧歌乐队回来了。

演出那晚,村里大凳小凳张罗了四五十张,坐了黑压压的一片。亚照亮相了,跳了一种摇摇滚滚、扭扭腰腰的舞。叫什么闪电霹雳舞,又唱了一曲什么“卡拉永远OK”。

没演完,就有人起身回门了。

熬到罢场,也不见亚照唱海南方言歌,大伙都骂骂咧咧地走了。亚照追上犟哥,问:“怎么样?我有长进吧!”

犟哥盯着他没吱声,他又追问了一句。

犟哥半晌才说:“跳的唱的,一点也不像你……”

夜里,亚照躺在床上,半年来头一回哭了,哭得好伤心的。

次日,亚照没跟着歌乐队走,又摇起船,唱那词儿旧调儿动人的歌……

贩鱼档(第10篇)

老鳄爹是大潭湾为数不多的旱鸭子之一。

可旱鸭子有旱鸭子的活法。像老鳄爹就专靠贩海鲜,开个摊档,打发日子。

每到捕捞汛期,老鳄爹总是守在滩头边,等着返航的船靠岸了,他就奔上去一边探听收成,一边讨价还价,每每贩来卖去,纵然总不见红发起来,可时日也能偶尔开花,安稳度日。

前年,婆娘病去,老鳄爹精神一落西山,常常闹出病碎,贩鱼再也跑不动了。独生女亚秀一片孝心,丢下织网活计,安慰爹说:“爹也该歇歇了,我去贩鱼——”过后,真的去滩头贩回一趟鲜活的龙虾,卖了好价钱。

老鳄爹看着只是摇头,女人家不长生意心眼,不是做买卖的料子,但又拗不过亚秀。

一回,老鳄爹叫过亚秀:“你去贩鱼,要长秤砣心眼!”

亚秀不解,老鳄爹又说:“爹有两杆大小秤,你贩鱼用小秤大砣,砣子压得低些,能多贩些;卖鱼要大秤小砣,一斤可多卖几两。”亚秀点头,似乎悟到了真谛。一连三五日,贩来卖去比平日净赚不少。

一晃三秋过去,亚秀贩鱼竟也发起来了。撑起了一间咸淡店铺,取名“富海”店,卖贩来的海鲜,也卖闲时织下的渔网。

起初,亚秀去滩头贩鱼,同捞海者讨价,磨得嘴长茧,也只是三二户卖给他。连篓包筐也不过是几十斤。而今,亚秀只要在滩头一站,捞海者都蜂拥将所获卖给她,除篓去筐三二百斤。

起初,亚秀贩来的海鲜,只是村里来了远客,一时应急招待买了三二斤,还挑肥择瘦,嫌积压味儿有变。而今,涌向亚秀的店铺的却贵贱不分,除去应急招待匆匆旅人过客买,外来商贾城里商贩时不时来函来人洽谈订货,时时是当天贩回的鱼鲜,当天下晌销歇,鲜嫩嫩,水灵灵,绝无异味。

有人说,亚秀命好,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也有人说,亚秀凭借了市场经济发展的东风;有人说,亚秀长得秀气,倾倒了远离婆娘的捞海者;也有人说,亚秀花枝一朵,逗引彩蝶一般的买客……

然而,亚秀还是亚秀,风里来,雨里去,买卖做火了,招了海生为插门丈夫。

老鳄爹有女儿女婿孝敬,眼看着一桩桩、一件件的贩来卖出,满脸光彩。

一个海生出海的时光,老鳄爹独酌独醉,夸女儿:“还是你行呀,只可惜你娘见不着这年景了。这些年,你记住爹的话吧,买时小秤大砣,卖时大秤小砣……”

亚秀听着,脸一怔,连连摆手:“爹,错了,错了,我可把你的话记反了!”老鳄爹陡然酒醒了一半,愣着不敢相信。

归航的滩岸(第11篇)

渔民出海归航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渔民赶海,一去南海就是两个月,呆在家里的女人想得慌,男人出海的每一天都是倒计时,每天都计算着男人返航的归期,有心计的女人早就准备一壶浓酽的老酒,盼着赶海的亲人归程返航。

渔船一进入潭门港海堤港道,还未靠近码头,女人和孩子们就不觉地沿着港岸小跑。返航船上的男人也闹腾起来了,生猛活现的来劲,半晕半素地数叨着女人。头船上船长海龙,嗓子喊起泊船的号子:

船儿靠岸哟,鱼儿往岸跳,

女人莫惆怅,快备好老酒……

随着海龙甩腔,其他船上男人应和开来,渔港豁然一阵声浪喧天。海龙的女人盯着海龙,俏骂道:“哼!我还会给你备酒,想得美呀,——”其中一个后生打断她说:“海龙哥这一趟出海收获很大,你打算用什么慰劳她呀?”岸边一个女人接过声去:“人家海龙嫂早些就进城去,特意买了一瓶样酒,叫什么龙虎豹……”

海龙女人接过话:“买了今后也别想喝,记得上回,从娘家特地焖了一锅酒,说是不能贪杯,解解乏就好,可刚一转身去打热水,他就喝得烂醉,用手掐他大腿,却不吱声,也没洗漱,一睡就是大天亮,你们说气人不气人呀!”顿然,码头上俏骂声、打闹声搅在一起,远扬开去。

海面上,渔船陆续向码头滩岸停泊,谁也没有注意渔村里年上刚嫁过来的大凤姐,她痴痴地望着迷蒙的海面,她的男人出海的新机船尚未回来。

男人水生出海前夜,婆婆特地备下了一桌丰盛的家宴;席间,她茫然犯了出海人的大忌,用汤匙喝汤时,用口吹了汤,在不觉之间,又将汤匙反搁下来。不料,婆婆的脸孔一沉,愣住了:“我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呀?————”她一下慌了神,她不知道,喝汤用口吹,便吹过一场风波,汤匙反搁会是翻船之兆。水生在席间忙着解围,说:“娘,大凤刚过门,哪里懂得海边的规俗?再说,过去出海用手摇橹,如今出海是开新机船,能够预报台风。”次日,水生跟着船队出海去了。

“大风姐!”临上岸的一个后生喊叫着:“水生哥这趟出海也可算满载而归,在南沙下氧,在珊瑚礁海底,水生哥捕获了不少海参和蚌壳……这回或是在近海上忙着交易,船航会慢一些。”话音刚落,眼尖的孩子,指着晚霞映红的海面上渐来渐清晰的帆影,喊:“水生的新机船回来了——”

老滩笑声(第12篇)

老村长犟哥久病初愈,就想到大潭湾的老滩去。

老滩是旧时大潭湾捕海晚归靠泊的埠口。时过境迁,水位退了,够不了泊船,便成了平日附近几个小村子闲聊的好去处。往日,只要犟哥去了,总会有人问询、让座、递烟,得到充分的敬重,不是因为年长辈高,也不是因为当过十多年的村长,而是因为他曾独自闯过鳄鱼出没的死海湾。那后,那片恐怖的死海湾水域,许多年没有人再敢涉浪。

犟哥踽踽而行,老远就向老滩头望去,隐约可见五六个人坐在那,咸腥的海风,把人的笑声飘洒过来……

原来,是旱鸭子的倒插门女婿海生挑起趣闻。怎么,他也居然去窜死海湾了?风中继续传递海生的声音:那海面,貌似平静,却时不时一涌,涌起黑色的水滔,海上空,终日罩着雾气,好浊好大,海底深不可测,轰鸣之声可闻,像地壳裂变,又似海人战争……据海洋报刊载,那是一种奇异的电磁现象,只要在船底装上一种负电荷就可涉浪了……围坐的人兴致很高地逗笑着。

犟哥走近了,轻咳了一声,以示自己到来,却没人理他,都在为海生说了一个笑话,笑得捧腹,笑得忘我,笑得淹没了村长犟哥。

犟哥悻悻地凑坐一旁,脸色苍白。

好一刻,海生才停下来,掏出一盒精装的香烟,长过滤嘴的,散递每人一根,以往有人敬烟给犟哥,总是帮点燃,可海生一甩过来,就过去了。

犟哥不由心里一沉:哼!你海生可别抖威风,不就是早买一条新型机船,捣开些红鳞加吉鱼,赴省城卖高价?是老天保佑你小命,你不知道鱼吃的是祖上的尸骨?你富吧,那过去渔霸大鳌才倒卖高价,坑渔人的血汗,有万把大洋,土改时不是被喂鱼了,你如今比他还凶,等着瞧……

海生又开始说了:“……上头同意了,我们组织个捕捞组,贷款买一批新型机船,都在船底装上负电荷,一同去涉浪死海湾,将红鳞加吉鱼出口创汇……”犟哥插不上话,又不愿同大伙一同捧笑,便将约有一寸的烟蒂掷掉,又踽踽而走,竟没人留他,倒是海生眼尖,招呼了声:“有空到家里去询啊……”

犟哥很懊丧,像失去了什么,他想着:“如今在老滩是谁的辈分最高呢?是海生?是自己?”他弄不清……

他不由回眸向老滩望去,海风又把老滩边的笑声飘洒过来,远扬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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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倾城紫贝
  • 发表于:2015/3/2 16:16:30
  • 来自:海南
  1. 板凳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喜欢这样的小小说,得静下心来拜读。
来自手机版
(0)
(0)
  
  • 天涯我在
  • 发表于:2015/3/2 19:42:40
  • 来自:海南
  1. 3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值得好好拜读。
  
  • 天涯我在
  • 发表于:2015/3/2 19:45:27
  • 来自:海南
  1. 4楼
  2. 倒序看帖
  3. 只看该作者
符主席,大潭湾风情共12篇,但可能普通读者分不清,我,冒昧的把标题都加粗标红,如果有错误或不妥,您留言说明,我再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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