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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悠悠追梦路

  • 姚俊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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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7/10/10 20:43:43
  • 来自: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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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追梦路



 

根据符献哲原作整理  钟积日



编者按:

提起符献哲,在博鳌镇朝阳地区无人不知晓,特别是在年高的老一辈,还津津乐道地讲述起符献哲的传奇故事。

符献哲1922年出生于乐会县执礼乡江嘴村(现琼海市博鳌镇指母村委会江水村),它和乐城岛隔河相望,坐北朝南,风光旖旎,景色潋滟,与三江出口处旷世风物所连袂,遥承南海浩瀚之灵气,沐浴万泉河清秀迷人之风月,村前嵌镶那口美仑美奂的江水塘,水秀荷香,游鱼呜蛙,曾吸引遐迩文人墨客、官场政界,慕名游览者鼎盛,是一处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符献哲生前曾写过《我的二十五年1926—1950》一文,琼海市作协会员钟积日读后

深受感动,之后多次拜访其家人,了解到许多珍贵的史料,于是以第一人称整理成了《悠悠追梦路》一文。

四岁遭父遗弃

 

我年方四岁,妹妹出生仅仅一周,遂遭生父遗弃!记得殡葬之日 ,祖母抱我于怀中,授以我为父亲把灵出殡,我年少懵然,殊不知已成了孤儿,顿罗人间之难,父亲殁年仅二十六岁,母年时值方龄二十三岁。所幸母亲不忍亲生儿子孤苦零丁,笃志哺养,兄妹俩才幸免孤零人世之苦难。母亲年纪轻轻,却放弃再婚,以弃利于自我,护犊心切,独树一帜之风范,在乡里成为美谈,并久经传扬。

 

叔父符光英为革命牺牲

 

六岁那年,我入村里小学,同学们终日嬉笑自得,而自已则独处一隅,缄默无语,心事极其凝重。七岁时,叔父符振英因逃避国民党“清党”的祸乱,而逃难南洋,归里后转以教书为生,执教于乐会县南大洋小学,开始从事革命活动,由于国民党反动派变本加厉,捕杀革命志士,未几叔父也因此被捕,一九二九年,许帮忠先生教书于江水,与县南吴道清,本村陈家树,冯实甫等均从事地下活动,他们常聚我家,共谋革命之事,与符振英同时被捕者,还有家树,实甫二人。那时,举家焦急万分,乃千方百计,四处奔走,借高利贷光洋数百元,亡命营救,始得保释出狱。岂料彼辈人面兽心,事后得悉叔父振英等确系共产党人,国民党当局决定重新逮捕,幸得闻及风声及时躲避。然彼辈小人竟丧心病狂,阴谋珍难暴敛,乃拘保释者,一浪未平,一浪又起,祖父为已事株联他人,备感惊惶,故抱痛奔走,再筹集一笔光洋送交官府贿赂賊心,事态终得平息。几经周折,吾家已负债累累,窘迫困境难以言表,最后叔父振英选择背井离乡,继续从事党的地下活动。一九三六年初,由于叛徒的出卖,叔父符振英的身份已彻底暴露,国民党反动派派出特别行动队,专案寻觅他的踪迹,险境日趋严竣。同年季春三月,敌人侦获符振英在琼中县三茂林一带活动,被敌人特别行动队布点追捕,在紧急突围中不幸牺牲,时年仅36岁。解放后,一九五七年振英叔父被广东省人民政府(时年海南隶属广东省管辖)认定为革命烈士,同时颁发了“光荣烈属”牌匾。,一九八三年九月一日,中央民政部又为符振英颁发了革命烈士证明书。安息吧,吾最敬爱的人,吾为有您而骄傲,人民因为有您而自豪,您永远活在党和国家的记忆里!

 

孤儿寡母 食志求生

 

回溯既往,仇恨弥深,对刽子手恨不能早食其肉而枕其皮也:当时,祖父已六十有奇,一家生活,均落其肩,母亲平日除同叔母耕农外,并操持竹笠手艺,图以养家,全家六口,均妇孺老弱,相依为命,此时门庭衰落至极,所幸先辈遗下好伦理家规,尊老爱幼和睦相处,互不相怨,终岁惟克勤克俭,勇吞此既成忧患,以期哺育我兄妹之成长。

我入学后的第四年,每晚放学归家,母亲盘理手工于油灯下,我伴读其旁,微灯一盏,光熖摇摆若豆,寡母孤儿,形影相依,倍感怆然。吾母的泰然以对,苦心引促吾勤奋伴读,引以自慰,屡以身世遭遇,谆谆勉我为人之道。母之教勉,我永世钦铭。

是年季春,慈母患上重病,饮食俱废,我骇甚,每于上学途中,默默祈祷母安。放学归家,就榻问候,慈母对吾抚头执手,强笑以慰于我,我见状益悲,惟忍镇愁容,故装言笑,藉引母欢,倾刻,吾不禁眼泪盈眶,概难自抑。幸天不负人,间日服药,历月余,终转危为安。

 

稚子出门谋生

 

一九三七年夏,我年十五,实甫伯将我置于厦门,拟助我以谋生,离家之日,祖父喟然对我曰:“设你父在,必当为你筹学费,安置家庭生活,胡忍令你稚子出门也,今也事尽颠倒,你父早殁,叔父又杳无音讯,你之将来,引拔无助,为后生计,不得不使你远往也。命既如此,夫复奚言?我已耄矣,得与你等共人世者,能待几时,若其便,宜即暂归,以慰吾怀,客中情况,须常回信,以纾家中悬念。你行矣,幸有实伯在,我固安之,以后须听长者之教示,凡事务必谦恭循礼,省身切戒奢浮,慎以为之”。祖母、母亲、叔母,妹妹,均泪汪如泉,紧携吾手,勉以珍重。我极力抑制离情,作泰然貌,强告曰:“哲行矣,归期不远,敦请安心多加保重也”。

是日慈母为我挑行装,送到嘉积车站。母氏谕曰:“你父早丧,复无兄弟,自你呱呱坠地以来,我无日不身栖苦海,然我之于你兄妹,则珠宝尤甚也,十几年来,未曾一日使你兄妹离其吾怀,每于邻儿辈中,视人父兄在堂,悠然游然,顾已相形见拙,我深引为恨者久矣,今你尚未成年,遂自远离,岂母所能忍呼?然而男儿应志在四方,建功立业,若株守成败,非但其业不成,且必贻世人耻笑也,我等在家,自知保重,毋须挂念,在外诸情,须常传书,种种切切,宜廉虚谨慎,听尊长之教诲,行事有度,宜勤俭简朴,勿为繁华而流连忘返。尤者,都市境异,车水马龙,出入更应谨慎,夏热秋凉,饮食兴寝,亦不可疏忽。如是,则难慰吾遥念之心,来日倘有长进,则亦可以慰你父在天之灵也。”我离情万缕,无一言可以慰吾母,只谓曰:“吾母其安心之,外地生疏,儿自知谨慎也。”

既抵车站,慈母汗流如注,不加稍顾,遂赴小摊购得水果数种,又探囊持银元两枚以授我,曰:“此水果带着途中解渴,此两枚银元为我月来所省,小心带其身边,以应零用。”我深为感泣,禀曰:“时已不早,吾母请早归返。盖我实不忍睹别情一瞬,慈母悲情伤感,愀然地曰:不妨,尚早耳。”无何吾待等登车,慈母抚车叮咛再三,忽而汽笛启鸣,母氏泪如泉涌,我匆匆回慰数言,而汽车始动,倾刻慈母倩影已消失于转弯处矣!

是日,我竟日寡言语,脑中惟映及慈母那伤情愁容。抵海口,乃就旅店。无何,夕阳西下,落霞染景,凭窗远眺,群山接天,家乡何处,又不禁潸然泪下。

因船未便,候待于海口数日,始购得船票经香港转汕头,旅历两日夜终达厦门。店系实伯旅厦(与叔父英公被捕出狱后,辗转到此)八年合友经营中西茶饮,其业颇具规模。伙伴多为海南同乡,不受语言隔阂之难,相处之下,日渐相投,思乡心之念,方得以稍释,讵知“七七”卢沟桥事变,日寇大举犯我中华,八月中旬,进犯上海,台湾旅厦商民,纷纷回籍,厦市一片狼籍惶惶,大有危在旦夕之险,实伯乃遣我立返。令快其出门,往返未及匝月,亦谓冤枉极矣!

国民党政府蓄意消极抗日,而却积极反共,处处不战先溃,至一九三八年秋,祖国半壁河山,转目已沦敌手,十二月开始接犯海南,先后在三亚、海口两地登陆,一九三九年,农历二月廿七日,全岛城乡接踵失陷!

 

国难当头 投身革命

 

孟冬十月,实伯等向逃难之“乐会县府”所承批的乐会县过琼东的须上缴咸鱼税,委派我主理征收事宜。兹承蒙国难当头,能为国效力,亦缘匹夫有责理念,于是毅然接受此重任。历时约五个月。岂知因此而身份暴露,竟招至大祸临头,几使生命险断送敌手,那是一九四一年夏,我十九岁时,日伪敌权已设立保甲制,安全环境,日趋恶化,彼贼匪之辈俯首贴身,出卖国家民族之徒,丧尽天良媚日图功,无顾同胞之罗难者,日传数闻,甚至屡传阖家阖村惨遭杀戮噩耗!恐怖阴霾,笼罩大地。是年阴历的十一月十六日正午,我偕家人戽水归来,忽遭遇日伪警察队验“良民”证,始询我名姓,荷令必到我家验之,我一震,知其来者无善,是计借验证之名,杀戮同胞之实,此乃日伪之惯用伎俩也。吾此时惟图突逃,然而已贴身临敌,且四面空旷,逃越之念已不现实,及入户,则二敌兵已紧把大门,一敌兵正立庭间,二敌兵齐举刀枪迫向我,严历曰道:“有报告你同李少波为游击队征收牛税,接济‘共党’可知何罪?,现少波已被捕在案,他已招供与你同往,你须如实招供,否则格杀无论”。我疑之,盖我曾未有此事,乃与明辩,敌大肆咆哮,拳脚齐置。睹敌起此凶焰,阖家愤甚,惟思群起而攻之,我惟咬牙强忍,敌凶暴愈甚,乃大举搜索,约半句时久,一无所得,遂以绳缚于我,并立即押往敌营。时祖母病卧床第,获悉孙子受缚,哀痛欲绝。我惟忍作囚徒,听任摆布矣!

 

身落囹圄

 

至敌营,敌顾我狞笑以对,状甚得意,我怒眼以视,迈着大步入狱,振作不露懾意,甚忧有秋毫欠可,而增加无测。

因少波招供,被禁同牢,窃喜可以探询事由底细,以定夺应对之计策。当询及少波如何被捕而作供,谓之是日邻居嫁女定婚,吾只是上市代办回礼,不料被羁,在逼供之下,无奈索性以假当实招供之,料不致危险也。我顿然责其不应如此糊涂,不亚自寻绝路,乃婉告之曰道:“倘敌复讯时,安以迫于严刑不得已乱供辞为借口。”又相戒备,虽至已如何难忍,亦决至不可株联同志!

始被禁之三昼夜后,不沾一水一粟,饥虽难忍,渴更难捱。至第四日,被押到一叫“取调室”的刑讯场所。室之右,靠墙置一以两书桌联成之长枱,旁置椅子三张,余其粗细椰绳,还有大小棍棒,搬来巨石,厚板,木桶,瓮罐……,狼藉满室,凄冷阴森,狡匪高踞凛然,一股特异气味,缭绕刺鼻,痛念多少同胞,不堪摧残,断头于此,思及不禁如千刀绞肉,似万箭穿心,怒火油然千丈!忆逃难中曾经自歌:“……敌骑满地,处处风凄慨生黎,愿有双膊力,高歌扬眉,长驱宇内,痛歼凶夷,”不觉万分自惭,未得扬眉先蹇眉矣!然我终竟清醒,面临虎狼,生死岂惧,际此失一言而不可挽之时刻,不能无决断于心,紧戈以待,活有尊严,死也壮哉矣。

经十数分钟略逞沈默恬静,欲厉仍扩大至姓名、年龄等事询问之后,继即紧追:“你何时参加游击队”?我回答曰:“我从不曾参加。”“你同少波征收牛税是否?少波已供,你欲抵赖,格杀无论”。“实无此事”。“岂有此理,你若不收,为何少波供出你”?敌声斯力竭。“少波供与否,与我实不相关,冤枉呀,我为应对而释作嚎呼屈态。”

敌力抑急躁曰:“你等之行动,人数,‘皇军’已详悉,倘诚心悔改,照实招供,‘皇军’不但不加罪,反厚待也。”日顽言过狡然一笑,貌甚俨然奸诈。

从容诈答曰:“深感皇军‘博怀’,但我实无此事,如何作供呢?如违心虚供,无就再犯欺皇军之罪吗?”

敌已怒上眉梢,仍做坦然姿态力抑而曰:“你不知自爱吧?你不顾归家团聚吧?你太不以一家为重啊。你实招供,‘皇军’可当即释放,否则勿怪皇军无情缺义也。”

我依旧坚持以无其事以应对。“绝无此事”?敌审讯官拍案而起,暴跳如雷,立即面授打手,我身上棒落如雨,惟双手护腹,咬牙以忍。想着身躯皮开肉绽,痛得只想一死了之!良久,敌审讯官佯装怡颜悦色,谆谆然试图骗我招供。我曰:“可详查也。”再召来一度棍棒拳脚,又紧捆乱殴,我倒而复起,起而复倒,几度更迭,敌低语喁喁,审讯官手一挥,一敌兵解其缚,我被踢出户外,再押入狱,我一路故作呻吟骇叹,抵狱门又重曰:“冤枉啊,我实无此事也,”盖图以提醒少波注意。我入其内,果押少波去。不久,少波足不着地,摇摇晃晃被押归,谓曰:“我实在因苦于酷刑,故迫供与献哲同收,敌曰我狡诈,备受毒殴如此。”当下抱痛相勉,虽临死决不可负累无辜也。

是日,吾竟夜不眠,反复揣测,牛税之事与己实无相关,竟被诬陷,究系何故也?当时王璧川已被屈打招供于敌,充任中原墟伪维持会长,抑或被出卖,鱼税,敌误为牛税,都只怪琼东话调表达“鱼”和“牛”同音惹的祸,回想起此次误会?是我所代收之鱼税确系由实甫与璧川承批。倘如日伪撑握实情,吾将无望生还矣!思之不寒而憟,再后,又受第三次酷刑,撕心裂肺,惨不忍睹,时思倘系璧川举发,而自已矢口不认,则酷刑终无休止,结果必死于非命无疑。几经刑讯,我咬定不移,痛苦实甚。

一日,晨光未曦,敌怆惶集合,喃喃相语,如面临大敌,我料知其何处又将遭劫矣!晚上九时许,忽有二个青壮小伙和数十位女子,被日伪押归。于星光暗淡,人不能辨,但闻敌吱吱哈哈地拧笑,诸人皆被关同狱。等敌离去,询之始悉敌伪今晨乃赴县南各村“验证”被逮捕者,其中皆系翁坎、沟坡、南屿、沙美等村村民。未几,敌兵三人列至,以手电灯探照年轻女子选中三人推蹭押走,翌晨方再押回,几位妇女状态极其凄怆,我等咸默为诸女不幸祈祷。夜晚日寇禽兽官兵竞攀拼行恶,公然蹂躏我女同胞。次日众女日接施以严刑拷迫,借口嫌疑共产党,连续多夜则拿侮辱,惨不可言。痛乎!目睹同胞受辱,不法拯救,惟忍吞怒火,只能睹为罗难同胞痛,为我中华被压迫民族愤不平也。

自少波入狱后,外闻消息。为其最后一审。一日,敌伪带“牛客”(即牛商)三人朝狱门顾我等而过,我疑其与我案关连,但愿彼良心无亏,则我可有脱险之望也。阴历十一月廿八日正午,敌遂与全狱犯共以晚膳,并为一日两餐,此已系第二次了。膳间诸女戚戚私语,举狱心中均极疑,未知此一膳乃我及少波于人世最后一餐也!午后三时许,敌兵十多人,荷枪实弹,刺刀上梢,一敌长官持长剑,怆忙而至,一敌兵启狱锁,唤我及少波出,我不禁一震,诸女始曰:“两兄被戮矣!其间本已闻敌言,但不忍告知两兄也,兄等其安心赴之,际此时势,敌顽遍布,吾辈手无寸铁,俱如草芥,说不定,恐侬等亦将随两兄同厄运矣。”我喟然环顾,聊以告别,乃整衣冠着屐履而出。

我俩又被大缚而押出去。街道、商店、行人,我均不暇顾及,只见在车中两旁景物向后频移,脑中惟眷恋此后家庭破碎支离之遭遇,恻肠万卷,悲痛至甚。无奈,已到了万泉河滨,我贪婪四览,流水悠悠,山川韶然,黄沙疏草,一片凄凉!揣测此应为我及少波英勇就义归宿之所矣!顾所来路,随行者,日顽十数而外,还有伪警卫队三、五,看客亦七、八有九,场景熙熙嚷嚷,此时我概报之以冷眼,窃慰此景,可谓为难得之殡丧之气派也。不久,敌酋宣告道:“少波恶徒,犯前杀彭桂标,现又再犯,其死有余辜,罪恕不能免。”敌陷县城的朝阳初期,在伪朝阳治安维持会设立未久,文坡村汉奸稽查队的彭桂标返家途中被杀,被别有用心之人诬报为少波与典兄所杀,敌以两村全部性命威协,迫其“悔过”。伪维持会当局亦因与彭桂标早有利害,矛盾冲突不断,桂标被杀,正中下怀,暗恰其意,故意不加追究,假仁假义出力调停,此事终得了结。接着传问我:“你,姑缓期三日,等候实甫出来,否则对你格杀无论,可听清楚!”接着乃强少波跪,再强我面向少波。于百般险情俱袭中,断续闻及少波嘱置:父老、嫂寡,儿侄尚幼,吾若有三长两短……言未竟,而屠刀落处,首躯分离,少波饮刃就义与世长别矣?悲哉,悲哉!我紧视少波遗体,深痛国破家亡,隶于帝国主义蹂躏之惨哉。

我被押回狱,众人瞠然。告以经过,皆曰:“兄可安矣,盖非欲杀兄也;倘杀亦杀之矣,胡缓为?”然而,我终竟不存有此余生之望,思及敌言之意,欲以我协引实伯出,而实伯不出则杀矣,是一计谋也!抑谋以我协实伯出,而后再一举杀之,以遂其一网打尽之计也!日敌于吾民,视若非人,抑轻我年少,戏辱一番,纵之亦成笼鸡,反可一昭日伪“德政”,诚若诸人所言,得免一死呼?敌狡兔三屈,促摸莫测,就使协实伯之计不得逞,然后再杀之,亦非难事……吾思绪万千,如是终夜无眠,焦虑纷纷,忆少波被戮情状,焦急难安,但怨不与之为国共尽,同赴黄泉,万念俱灭,尤觉干净利落也。

翌日,街坊有哭儿声,甚状吾母,我心魂俱碎,悲愤欲裂,恨不得破牢飞出,杀尽顽敌,剐其五脏六腑,以平民怨,以藉国难也。

沈忧三日,置人危厄于无顾,终于乘我之焦悴,大难接踵,而至。时间秒秒相逼,我似坐针毡,神魂倒置,惟期待死神尽快降临矣。

徬徨度过三、四日,犹似“平安无事”,奇怪之余,然终不敢有不死之望,每日只倚墙危坐,心绪重重汹涌如潮。一日,敌押我及一难友至另一小室,用一种联合枷锁把我两人四腿连锁,这玩艺就是日顽的一种特别发明,连虐囚也用上高技术!枷锁以两丈余之杉木合拢制成,中间凿四小孔,用以联锁两人的双脚,以一具锁二人,两端紧以长螺钉,被枷者申手不能及。我俩相对被枷,四眼耿对,坐既不能,屈曲更难矣,镇以通宵达旦,惟能双脚笔直,两手支后,作斜坐状,疲则仰卧,卧痛再复斜坐,轮流交替,痛楚难堪。临需小便,须竭力侧身,任其尿腿洒地,时左时右,浸渍霉味,熏人难闻。枷经一日,两脚麻木,倍觉呆滞,乃托故求大便,一试究竟,果难与愿。连延八日夜,两脚麻木全失知觉,所幸室之门窗不加关闭,得以呼吸新鲜空气,颇谓居不幸中有点补偿。初始,我俩曾庆幸此为难得时机,图谋共同越狱,并商定逃出后之去向,每于深夜,解开裤带,各扣一端螺丝,竟力挽拽,企图将其扭开,但稳固得难以为之,乃率性死心。迨诸女囚及难友先后被保释,我自押返狱中,总免复受酷刑之苦难也。

腊月上旬,夜风刺骨,我寒不能寐,乃披被撑起,徘徊于狱中。目染月光如水,耳濡万籁无声,朝门北望,故里夜犬吠声频频,隐约可辨,不禁泫然落涕。盖此时或在吾乡里农舍,戴月戽水归来之时也,入冬故乡多旱,虽在寒夜,亦须灌溉禾苗,敌顽出于防范,故夜间闭城不出,故乡晚间尚可劳作。自我被逮捕之前夜,偕邻家戽水于月光之下,谈吐风情,不觉知更寒,今已身陷囹圄,朝不保夕,未知能复原此相语无拘之日否?阖家因我而忧伤,寝食不安,此时或止一家相吊,对灯哀泣中也?胡思乱念之余,悲愤难辍。因作七律一首以自勉:

十九春华逝如水,年逢荒乱慢安危。

胡囚夜半寒风急,“皇协”階前弱草垂。

忍毁发肤随落日,愿将鲜血照残晖。

樊笼长日寻思处,蓬乱青丝对鉠扉。

(日敌杀囚人都在黄昏,‘落日’‘残晖’意取双关)

 

保释归家葬祖母

 

阴历十二月廿二日上午,祖父偕保长等数人,随一敌兵入敌营,我惊其不知又系何故,但见祖父愁容枯倦,心如刀割。不久,我被传唤出门,祖父始告曰:“祖母已于昨日弃世,现诸人乃来保你出丧祖母也。”我眼前火花乱溅,茫然不知所措。一敌兵厉声道:“今准保你归丧你祖母,后天上午八时前,须准时到狱,否则保者是问,知之乎?”我惟命是从,当即跟随祖父归家。一股归家的衷情油然而生,悲恸心情难以言表。

乡里长幼闻悉我归,皆奔迎于途,执我手殷切问及近况,更念吾等聚处,相亲相爱,一旦见厄于敌,备遭凌辱,视同胞生命如蝼蚁,不胜愤慨极至!刚及抵家,则凄冷灵前,目睹寒灯一盏,一棺长盖,顿隔祖母音容!想到举家因我,均形容消瘦,我不禁百感交集,悲不可抑,乃肃手持香,跪地叩首,虔诚拜灵,母氏紧抱我,号恸更甚,一室已泣不成声!这时滚滚满天乌云,似是为祖国为同胞呜哀动容!

约定返狱期既满,慈母凌晨已为我备好粗粮早膳,一家眼泪盈眶,不知我此去是否安全,至虑甚忧。我强慰其曰道:“日寇杀人不眨眼,如己事视若重大,当不准保,此去料无太大危险。”诸人亦以此为然,颇有同感,我又拖着沉重双脚,偕保释者自到敌营,倘装尊敌顽之章纪,障其贼目,以利后来处事方便也。

 

出 牢

 

又四日后,敌忽传唤我出,谓从是日起,早晚为其管理喂养掠来之两耕牛,并打扫厩房。初系荷枪跟随,后则渐松,终则几呼无监视,听任我便。此时心始略安,揣测应无他变,乃急告家人放心。大年前夕廿八日的下午,敌顽传呼我收拾被服,至一敌酋寝室,唤来翻译传令:“现释放你,你可入厨帮助杂工,我已通知你家,明日来领你归家也。后日的大年初一必须回营,以后在此当杂工。此系皇军以“宽大”为怀,你须存以善心报效皇军,尽力而为,可否知晓?我固明敌意,盖欲罚我充劳役并便于监视,然亦有如喜从天降,庆幸九死一生,欢感幸甚,不亦乐呼?。是晚同宿什役室,并允出街。大年廿九日(是年十二月小)上午十时许,祖父来领吾,于终脱虎口。我为此一生还得以为党继续工作出力,深感足矣。

 

归期茫茫 乡心如梦

 

阴历十一月十六日,堪为我“年年此日”之日也,我时届十九岁。一九四二年(二十岁)也是大年初一,依约又得到敌营,由是充当劳役半年。规定从正月至六月的半年中,目击同胞遭酷刑凌持及惨被屠戮者,从无间日,一片恐怖,仿佛置身于残酷之阎罗殿。此时敌顽喋喋不休,欲诱我充当敌伪警察队,心中更感惊惶,深知又系恶运缠头,不可久留此是非之地,乃寻脱身之计。然而当时环境,若退居乡间,既迫于铁道徭役,又被监视于敌伪,因敌寇当时建三亚至石碌铁道及开田独铁矿,闻始在各敌占辖区强征夫役,被征者大半有去不返。且此时自已无故引辞,尤为形势所不许,诚谓险阻重重,无一去处,适值敌寇为掠夺海南资源,在榆林三亚一带大兴土木,疏濬海港,一时商贩云集,往彼地谋生者众,我乃藉此力争,冒险陈述家中困难情形,请求辞退,转往三亚,幸获许准。但我没有一天放弃为党工作。我原为过来之人,惟惶惶不可终日,佯装凡事得过且过,大有聊以卒岁之感,足以掩护也。

一九四三年十月,闻继甫兄在乡被日敌逮捕,身受酷刑,几度昏绝。当年同少波被杀情景,又历历在眼,猖狂敌寇,何日能诛其头,抽其筋,还要剥其皮,也不足以平息中华民愤!腊月下旬,看见红沙“年货”纷纷上市,佳节思亲,悠悠离情,临风益历,归来彻夜不眠,窃念归期茫茫,更觉乡心如焚,特作诗一首,诗云:

板庐孤独憾无聊,久别归途倍觉遥。

夜静五更人未寝,难圆好梦负春宵。

 

海南解放

 

战火连天,第二次世界大战至一九四四年春,日寇在太平洋终告不支,德、意帝国在东欧为苏联反击,亦告精疲力竭,走向崩溃。随之日寇三亚机场,安游油库,榆林要寨和红沙等地,盟军飞机轰炸频频,次年更烈,我等咸约庆胜典之期已不远矣。一九四五我廿三岁,在季春三月,我左脚趾被机器压伤,随之发炎,溃势极凶,遂乘机告辞归里。七月初,脚伤初愈,与光壁,光甫兄合伙饲养草鸭数百,藉以消磨度日,期待胜利喜讯。果于十月上旬乾坤回转,德、意帝国全面溃败,苏联班师向日宣战,出兵我国东北,不及一旬遂将日寇盘踞东北素称精锐之师的百万“关东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大长中华民族之志气,而恶绝人寰,气焰不可一世之日本帝国,到此终俯头伏地,乖乖投降矣!喜讯传来,四海欢腾,举国同胞,扬眉吐气,告别噩梦,人民重见天日也。

暑假间,因党的地下工作需要,榆林红沙一带因日寇投降后异常热闹,乃贷资合友谋生意,期盼藉助一行。在榆林、红沙留察三日,归途不幸遭盗截劫,持资尽罄,返校枵腹丰载,始获清欠。此一行,方悉其所谓热闹者,乃敌降后所遗物资,为彼辈接收官员,上僚下属,朋比为奸,大批盗窃出卖,而投机商贩,则趋之若惊,于是花天酒地,赌场淫窟,均为彼辈沈溺之所。有布定骗局,引一般商贩上当,此地卖出,彼地缉之者,有骗至偏僻之处,害命谋财者……,知名殷商,威望绅士,买通首要,囤积居奇,大官小吏,裙带部属,则冠盖堂皇,公然贩运。诚见商旅云集,货币充塞市场,无由不谓之“热闹”也。虽曰此行,翻柜倒囊,颇历惊险,而赢得一见如此世面,亦不算辜负也。



夫倭寇既降,国土重光,秉国政者,本可痛定思痛,发奋图强,促民生产建设,期以复兴,无如四年于兹,吏治不整,国是前途,均因政劣,一筹莫展,与世满目疮痍,民困益甚。对外则不惜辱国丧权,引狼入室;对内则发动内战,暗杀明攻;阴谋消灭人民爱国力量,以遂彼蒋家王朝,独霸天下之野心。祸乱相延,生产凋蔽,官僚财阀乘机操纵,于是洋货倾泻,财利外溢,经济命脉,尽操外人手中,商场交易,账面记载,概以港钞、加币、美金为标准,国家货币则日落千丈,等于废纸殊谓古今中外前所未有之奇闻也!此外,所谓“上流”社会之官僚政客,殷商巨贾,地主豪绅,“下流”社会之乡痞赌棍,流氓骗子,则一脉相连,各有千秋,勾结利用,阿谀奉承,招摇撞骗,尔虞我诈,反复无常,朝三暮四,以利弊为筹码,以异同而相挤,鄙风浊气,弥漫大千。而劳苦大众,则重重被压于盘剥之下,人民置于水深火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社会倾畸瘫痪之象,诚足以遗臭千秋,惊心万载也。

值时大年,虽袭古例相沿,忙于迎新除旧。无如蒋帮败兵,溃集琼岛,穷征剑敛,到处惹事生非,苛税繁重,适成与时俱增,万象逢春,则替以遍地憔悴。观此童辈相争鞭炮,更叹息年长者之苦于世事。开新景,椰姿风韵,缕缕催人。古有训言,一年之计在于春,但值此兵荒马乱之时,既施教苦于生活,又扰于兵祸,苟安之心,益觉萌动,天赋公又邀友集资,约我再赴红沙从事小型经营,藉避乡下荒难。阴历仲春二月我又动身赴命。开业一月,适逢解放军渡海,先登陆于临高角,继即解放海口,并由北至南长驱直下,势如破竹。是时屯缩于榆林,三亚之蒋帮党政匪徒,武装官兵,慌乱一团,封船夺车,争相逃遁。店中恰由海口购返货物一批,则抵榆林港,未及起缷,尽被连船夺去,生意逐告夭折,然而驱盗出门,难免无损,所幸人民解放军,兼程进发,距解放福山,仅及一周,不久,榆亚亦庆解放,最后,全岛全面飘扬起五星红旗。变天了,全岛一派热烈,人民当家作主了,理得心安也。

一九五O年新历四月三十的早晨,隐约闻远处阵阵枪声,榆林,安由码头蒋兵大举破坏,熊熊大火,愈烧愈烈,滚滚浓烟,遮空蔽日,汽油弹药,交响不断,港面船舶,汽笛哀鸣,红沙街头,家家闭户,雅雀无声,一片凄厉景象,实象为蒋家天下,临终时之哀号,于满地惶惶中,时值上午十点,忽然爆竹声四起,通街满巷,红旗招展,风尘仆仆,而英气勃勃之人民子弟兵—中国人民解放军,已屹立于万民腾欢之中!硝烟未散,红沙顿即恢复营业,倾刻间,已是水火两重天,融融阳光,长泻万里,若炭生灵,斯民得救于水火,沐浴于自由幸福之中矣!此时的海南人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大恩大德,那是毛主席,那是共产党!

回溯既往

 



我历经二十余载,投身救国救民,为革命出生入死奋斗毕生,生活波涛中,斑斑片片,尽是懦弱残痕,美好青春俱付诸随波逐流,无一朝气,言之甚愧。然已俱往矣,除此风和日丽,万象更新,祖国大地,开新纪元,正人间青春之开始也,此后惟有万策形影,争追于未者矣。展望祖国伟业方兴未艾,承先启后,后继有人,举国上下,同心同德,只有强国富民,治党强军,永世无衰,是我中华民族之大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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