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衍甫|读词闲笔_万泉文苑_琼海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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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8/7/17 9:41:32
来自：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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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衍甫

一

“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定风波》）看似胸阔神闲，其实心苦如煎。

二

“闲愁最苦”（辛弃疾《摸鱼儿》）；“多情爱惹闲愁” （晏几道《忆闷令》）。此“闲”非彼“闲”，此“愁”非彼“愁”，故此“苦”亦非彼“苦”了。

三

“桃源望断无寻处”（秦观《踏莎行》）。是真的“寻”么，若真“寻”，何不真的“寻”去，秦少游自京而抗而处而彬而横而雷却何？仕途失意，叫嚷着要“寻”，却又不真心去“寻”，中国文人的情性，从来就是这般古怪。为什么总不能定下心来吃吃人间烟火？

四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秦观《鹊桥仙》）。这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吧，“牛郎和织女”只是一个传说罢了。人们就爱制造那些矫情，而这些矫情让人们走火入魔，晕头转向了多少年？

五

“天涯何处无芳草”（苏轼《蝶恋花》）。世上多有芳草碧连天，只是苏轼们哟，哪一叶芳草为君绿呢？飘蓬一生的苏轼常常是“多情总被无情恼”（苏轼，同上），最后西去谪途之中。

六

“清平三百栽，典章人物，扫地都休”（宋徐君宝妻《满庭芳》）。好一声泼天的骂！把个三百年宋朝一声骂臭，把那决绝的悲愤全部痛快淋漓地骂出来了。（按：徐君宝妻不愿为元兵所辱，投池而绝。自尽前曾写此词。）

七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苏轼《水调歌头》）。绝古一问。此虽化自李太白“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也虽有古屈子上天人地，腾云驾雾。只是问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八

“作个闲人样”（陆游《点绛唇》）。能“闲”下来么，且听放翁心声：“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陆游《诉衷情》），“鬓虽残，心未死”（陆游《夜游空》）。以“闲”说尽“不闲”，其痛切何其悲沧。

九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城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陆游《钗头凤》）。一连三“错”，案头有二解。

林明德说：“是谁错呢；错在哪里呢？真错么？”“含义则不许肯定。”（《唐宋词选》）

狄兆俊说：“末句连用三个‘错’字，语气十分强烈，表示迫使他们离散（按，指陆游和表妹唐婉的婚姻），是大错特错，千错万错，错上加错。”

窃以为这是一种刻骨的肯定，一步比一步强烈，是陆对自己的自责，悔恨和遗憾。陆唐离析，乃陆母于唐不喜之故。对此，陆唐隐痛至深，抱憾终生，因为陆唐当初甚笃。沈园偶遇，唐婉致酒肴，激发了陆的醒悟，意识到这离散是因为自己对那种道德礼教的无奈，妥协，退让，已至愚馈的缘故，因之发出失心顿足的“错！错！错！”

十

“诗万首，醉千场，几曾著眼向侯王”（朱敦儒《鹧鸪天》）。无奈也罢，悲慨也罢，干嘛如此惺惺作态？人说公九十多年生命中，大辈子逃官，却53岁应召，被劾之后，晚年仍在秦桧当权时复出。仕，于人们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杜甫留连长安十年，屡屡投诗当权，才得从八品下的兵曹参军一闲职。他的“工部员外郎”（六品）是死里逃生才得到的，却只任职半年，以后便是颠沛流徒了。然而，“杜工部”人们却叫喊到于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