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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女儿嫁给谁(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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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9/9/17 1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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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邦盈


  应该说,张为老师的爱情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结婚三十三年了,还是没吵没打没离婚。孩子一女一男,已经理想得不得了。家业也蒸蒸日上,楼房已经盖到了县城。

  问题是爱情的结晶让他很头疼。都十几年了,都退休好多年了,他的头疼还是没有看到一点治好的曙光。

  先说男孩张明天吧,十四岁还没有过完就把班上的女同学带回家来了。事发的地点是在县城的楼房里。当天一早张为老师就和妻子雷敏到县城看窗帘。楼房已经盖好了,但是窗帘还没有装上。把清洁做好,把窗帘装上,就可以高高兴兴地进屋了。

  让张为老师大吃一惊的是,开门的时候张明天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子。你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吗?就是张为老师的学生许丽丽,张为老师正在当着他们的班主任。雷敏也非常吃惊,但是不生气,脸上还有些笑。这女孩子长得挺清秀的呀。许丽丽却没什么陌生,很甜很甜地招了呼:爸,妈。

  张为老师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是有他的理由的。他是县上的先进教师和德育标兵,班上的两个学生却在他家里谈恋爱,你说叫他怎么做人呢?大义灭亲于心不忍,放纵不管又非常不对。雷敏的看法却不同:你知道明天是什么东西吗?猪都比不上他懒,书又没心读几个,有个女孩子嫁给他就不错了。

  女儿张暖呢,这个女孩子就不错了。非常听话,父母说读书不要谈恋爱,初中三年她就没有和一个男孩子说过话,她觉得谈恋爱就是女孩子和男孩子说话。

  张暖还有一个好就是非常孝顺非常勤快。在家里喂猪做饭洗衣服样样都会,当妈妈的几乎都把一个家交给她了,在学校打扫收拾做饭洗衣服也是她一个人做,爸爸之所以能够放心年年当先进,其实是背后有一个女儿在默默地奉献。

  搞不清是时间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十几年的时间事情就全都颠倒过来了。张明天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两夫妻把楼下的小食店经营得红红火火。张暖呢,三十岁了还嫁不出去,只得在弟弟的店里打工。一个店就三个人,弟弟和他老婆都是领导人,蒸炒端送收拾碗筷抹桌子都是她张暖的事。妈老了,能够做的只是在后面帮忙择择菜洗洗碗筷。弟弟的老婆许丽丽曾经几次笑着说:姐在我们店里吃饭是要扣工钱的啊,她在我们家里住是要交房租的啊。你说她不懂事吗?她是笑着说的呀。说她开玩笑的吗?她的笑瞬间就没了。意思是非常明确的了,就是你张暖必须赶快嫁掉。

  话是说得非常不好听,但是想一想也有道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是,女儿嫁给谁,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像是卖饭菜卖鱼肉,给人端上桌钱就可以收回来。老婆雷敏到处请人做媒,可是见了一个走一个。人家都是有钱或者有地位的人,二十五岁以上的根本不考虑。

  张为老师非常烦恼,骂老婆雷敏没本事,骂女儿张暖笨,一个男人都不会找。他决定亲自出马,他不相信找一个女婿比赚钱还难。

  一天午后,张暖到超市买点东西,没想到坐摩的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却摔倒了,手脚都伤了,额头上还擦掉了一块皮。

  开摩的的非常怕,看着家人一张张愤怒的脸,语无伦次地说:“我陪你到医院检查一下吧,多多多多少钱都可以赔。”

  开摩的真的陪着到医院做了检查,付了一百多的医疗费,还给了一百元说是几天后再检查一下。第二天还找来一种叫做散血丹的草药。

  本来就不好嫁,现在要是额头上再添了个疤那就更麻烦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张为老师的心里还是静不下来。他忽然想到那个开摩的的,应该是个好人吧,但是不知道他家在哪是干什么的。女儿要是嫁了一个这样的好人也不错了。

  情况到底怎么样,张为老师决定亲自找来问一下。街道上车来人往商店里人头攒动,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仅是见过一面的人谈何容易。好在张为老师有决心也有耐心,终于在第五天把那个开摩的找到了。

  时间是在一天的下午,地点是在一间茶店的门口。张为老师累了在开春茶园歇脚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摩的把摩托停了下来。就是他,张老师急忙出去抓住他的车把手说你来一下。开摩的的当然怕,乖乖地跟着他进了茶园。

  “阿伯,你女儿——”

  “坐下。没事,我看你是个好人,就请你喝茶。”

  于是两人就边喝茶边聊了起来。原来他姓颜,叫颜冠,家在南面,农村人,家里就一个母亲。村里没有太多的事做,农闲的时候就到市上载客赚钱。问苦不苦一天能赚多少钱,回答是不苦,赚多赚少要看自己勤不勤有没有运气。

  “孩子多大了?”张为老师突然问。

  “还没结婚。”颜后生腼腆着说。

  张为老师感觉不错,有点黑,但是很结实。能吃苦,又老实,也比较善良。张暖要是跟着这样的人应该不错了。穷一点不怕,自己原来也穷,是自己艰苦奋斗才把楼盖到了城里。

  “住在市里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要花钱租房呀。”

  “你可以到我家来租嘛,人家五百我三百。”

  “真的吗?”

  “你看我会逗你吗?我多少岁了。”

  “张老师,你真好。”颜冠的怕已经变成感激了。

  颜冠终于在张老师家住下了了。张老师收三百元就把二楼靠里的那间房租给了他。老婆雷敏开始不理解,听了解释她也笑了,觉得男人也知道怎么样谈恋爱了。夫妻同心想谋献策,就经常没事找事故意叫张暖上门去问这问那,就是没事也叫张暖给他送去一把糖粒几个饼干或两个水果。后来没送什么张暖有空了也喜欢到他房里聊天,后来竟然睡到他的床上了。张为老师和老婆雷敏很惊讶,原来女儿也能够谈恋爱呀。

  女儿要嫁,对方的家庭怎么样当父母的总得看一看。雷敏到南面颜冠的家看了一下心就凉了半截。老妈好老了,七十几岁了。房屋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雷敏回来汇报的时候还尽可能详细地描述了房屋的破旧和老妈的老,可是张为老师说她嫁的是人,不是房屋,也不是老妈。

  一个天气很好的夜晚,张为老师以散步为理由,把老婆雷敏女儿张暖叫城里公园的西边的一棵紫荆树下开了一个秘密的会议。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僻静的地方,是因为防止干扰,也不想让儿子和媳妇知道。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讨论决定张暖能不能嫁给颜冠。

  “家里那么穷,你叫张暖嫁过去怎么办?”

  “我觉得主要是人要好。你说穷,我们以前穷不穷?就是因为穷我们才努力奋斗,现在不是在城里盖起楼房吗?”

  “你的意思是说没钱要比有钱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没钱的人就会想办法去赚钱,有钱的人就会找理由去花钱。”

  “那你的意思不就是说没钱要比有钱好吗?我们都是城市人了,你怎么忍心把女儿嫁回农村去?”

  “我没叫他们回农村呀。”

  “不回农村住哪呢?”

  “就住在咱们家也好呀。”

  “就住咱们家?你记得丽丽怎么说的吗?你知道女儿嫁人了要出去吗?房子最终是交给儿子媳妇的,你不怕儿子媳妇以后会把他们赶走吗?”

  “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我才把你们叫出来商量一下。我的想法是就暂住我们家。”

  “是你说的呀,女儿嫁了住娘家呀。你说他们以后怎么办?”

  “就是我说的呀。以后的事以后算。”张为老师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阿暖呀你看怎么样?”

  爸妈两人是两种意见,张暖也不知道该同意谁的好,就声音轻轻地说:“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个主张一个反对一个没主意,雷敏确实想不通,就生气地问:“你以为奋斗那么容易呀?苦瓜藤上能结出冬瓜呀?一个摩托爹,一天跑到晚都赚不了几个钱呀。”

  “你这不是看不起他吗?也可以不开摩托载客呀。可以打工嘛,也可以自己开店嘛。”

  “打工?跟谁打工?你还说开店,用什么开店。”

  “跟明天他们打也好,到别处打也好,街上什么工没有?要开店,我们也可以帮助一下呀。”

  “你说得那么好听,那就照你的吧。”雷敏不赞成,但是知道说不过男人,也就放弃了自己的主张了。

  女儿嫁给谁,定了,就嫁给颜冠。考虑到颜冠的家里太穷,不迎亲不摆酒席,把结婚证拿回来就可以了。

  第二天颜冠就跟张暖一起给弟弟打工。还不错,端菜舀饭收拾碗筷动作都比较快,就是脚手有点重,把菜放到桌上的时候往往乒乒的弄出声音来。打烊洗刷的时候也坚持到最后,只是碰碰磕磕声音弄的比较大。

  有一天许丽丽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姐夫很能吃,三碗饭都吃光了才把筷子停下来,末了还喝了半碗汤。夜里睡觉的时候许丽丽几次提醒明天,信不信你明天注意看一看。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张明天真的留心看了一下,确实是那么回事。两顿饭都一样。几天时间过去了,情况都没有好转。为了给对方敲个警钟,一次晚饭的时候,颜冠吃完了三碗许丽丽故意起身说姐夫我给你舀饭。颜冠很客气地说吃饱了不吃了,还打了个嗝。

  天啊都跟傻人一样了,说话他都不会听。还客气呢。

  枕头上许丽丽又有话了:大生意怕赌小生意怕吃,照这下去我们还会有钱赚吗?

  “可是,你怎么赶他走呢?他是姐夫呀。”

  “是不是减工资。”

  “都说好了每月一千五包吃。”

  “要不——”

  “要不什么?”

  “对了。”许丽丽忽然有了主意,“吃饭的时候我故意骂你只知道吃,吃得山空吃水没。”

  “好吧。”张明天不耐烦地说。

  第二天晚饭的时候,许丽丽把一碗饭乒的一声放到张明天的面前就开始骂人了:“吃!一顿三四碗,多厚的家够你吃!你知道你赚几个钱了吗?”

  “你说什么啦?”张明天可能已经忘了夜里的约定。

  “我说你什么你不知道吗?”许丽丽的声音又提高了许多,“人家赚了一百又一百,不想办法去赚钱,只是吃。大生意怕赌小生意怕吃,赚多少才够你吃?”

  张暖知道许丽丽的性格,她发火骂什么都不奇怪,可是骂了几次张暖就警觉起来了,吃了三碗饭的不就是颜冠吗?她把看法跟母亲一说母亲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要把你们赶走。

  张为知道了也觉得就是这回事。他也知道这个媳妇的厉害,姐跟她打工可以,但是她不接受姐夫。可是叫他去干什么呢?

  想了好几回,张为老师只得出去找。其实工作不难找,只要你愿意,要求又不高,工作有的是。可是想不到颜冠什么他都干不了。做搬运人家的一箱茅台酒都摔破了,做保安见到纠纷他站在后面,送快递认不了包裹上面的名字。张为老师这才发现这个颜冠确实是不太精灵,又没有文化。

  雷敏说:“叫张暖带他干吧,有张暖管着应该会好些。”

  经过好几天白天黑夜的市场考察,张为老师觉得卖烧烤不错,于是出资给他们买了设备,架棚木炭煤气罐炉具什么的。白天准备材料天黑了两人就把架棚推了出去。开始一段时间还不错,后来问题就来了,有些人吃了烧烤喝了啤酒不给钱,说是下次来了再给,谁知下次来了还不给,还恐吓,说:欠几个钱你们就受不了啦?你不想干了是不是?

  本来要是偶然遇一二回这样的事也可以,问题是对方觉得软弱可欺就天天都来白吃白喝。没办法,烧烤的生意也就罢了,结果连架棚炉具的钱也收不回来。后来张为老师又觉得卖凉鞋可以。在街边铺块六条布把鞋摆开生意也就开张了。凉鞋不能吃,也就不会有白吃白喝的事。于是又出资进货,于是大包小包地拉回了一大堆凉鞋。生意看来还可以,位置就在农贸市场入口处,几块钱一双,有人一下就买了几双。谁知生意正在不错的时候突然有一辆城管的车停下来了。下来了几个穿着制服的城管员,说是不能乱摆摊,影响交通影响市容立即收走否则没收。夫妻俩看着威威风风的城管员都吓呆了,好久都反应不过来。有一个城管员已经下手把鞋往车上扔了。

  颜冠急了,忽然问:“干什么,要抢劫吗?”

  老实说颜冠的嘴巴确实不行,把好人骂成坏人就惹上麻烦了,随着一个人“搬”的一声令下,几个城管员就七手八脚地把凉鞋扔上车。

  “告诉你们啊,妨碍执法就把你们扣起来啊。”

  汽车“呜”的一声就开走了。

  张为老师得知情况后都觉得颜冠不会说话,又不敢到城管那里把鞋要回来,于是几千块钱又没了。

  还有更大的问题呢,许丽丽已经公开和家婆吵架了,说是生意做不下去了,这个家呆不下去了。还砸了饭碗,还拉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问题严重了,雷敏叫明天去叫丽丽回来,丽丽给了两句话:他们走了我就回。要住要吃要用,还要贴水电,我哪有钱呢?

  怎么办?丽丽敢闹,明天不说话,就是说他们是一样的。但是做父母的怎么忍心把女儿往外面赶呢?你叫她到外面去做乞丐吗?

  不管怎么说都得帮。可是应该干什么好呢,吃的卖不了,地摊摆不了,看来应该租个铺面才保险,就是一个小小的铺面也好。卖什么好呢,张为老师叫上颜冠一起去考察,结论是卖水管、水龙头比较好。问题是投资比较大,铺租和进货,最少也要有十万八万。

  “算了,十万八万就十万八万。”张为老师牙根一咬就定下来了。钱当然是张为老师出,不然那个牙根也轮不到他咬。不过他告诉雷敏千万不能跟儿子和媳妇说,他们要是知道了天就要塌了。

  经过一番的操作,水管店终于开张了。张暖颜冠他们也搬过去了。许丽丽也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家里恢复了平静,明天和丽丽的生意也正常了。张为老师和妻子雷敏到女儿女婿那里看了几回,还可以。张暖已经怀孕了,颜冠就自己买菜,饭就让老妈来做。

  实际上好景不长,两年时间还没到张为老师投资的九万多就没了。不是货没有人买,而是卖了货钱要不回来。

  “怎么这样呢?卖了货就要收钱呀。”

  “他们不给怎么办?”

  “可是——”

  “可是什么?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呀。”

  “可是他们——”

  “他们什么呢?来抢了吗?你是傻了吗?”

  张为老师确实发火了,回来之后火还没有烧退。

  “他为什么吞吞吐吐呢?是不是收了钱取干什么了呢。”

  雷敏的这么一说,张为老师就想了许多,想了之后头摇得脖子都累了。可怜之人必有他可恶之处,四肢发达头脑糊涂。

  资金回不来,就不能进货,原因不清楚,不敢再投资,生意只得停了下来。颜冠于是又干起了他的老行档——开摩的。不过他们一家还住在那里,生意做不了,铺租还得交。

  张暖生产了,是个男孩呢,于是请先生起了个名字叫颜富。老妈乐得几颗老牙颤抖抖的。可是,除了那孩子有时笑,大人的脸色几乎都是凝重的。奶粉、尿不湿,还有衣服布兜,孩子母亲要加营养,老妈脚疼头疼身骨也常疼,吃药打针不可避免的,总之就是要花钱。

  家里需要钱太多了,可是一个开摩的能够赚多少钱呢。颜冠只得没日没夜地在外面跑,有时夜里十一二点钟才回来。有时夜里都睡觉了,突然一个电话他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张暖问怎么一二点了还有客人呢,他说发廊老板叫,有钱赚就去。天啊妓女的钱他也去赚了。

  其实钱并不够花。有一次天下着雨,孩子哭得手抓脚蹬,给了奶瓶吸了两口又哭了,其实是开水。应该是饿的,可是母亲没什么奶水,奶粉也没了,颜冠只得推出摩托消失在雨中。奶粉买回来了,颜富不哭了。实际上半天的时间颜冠怎么赚了一罐奶粉的钱呢?是借的。当时雨还在下着,颜冠穿着雨衣把摩托停在街边候客,可是一个客人也没有。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颜冠耳边忽然响起了颜富的哭声。颜冠也哭了,但是没有声音只有流泪。“借吧”,颜冠牙根一咬就去跟不远处他认识的公道老板借。人家说借可以,不过你借二百还的时候就是二百三。颜冠不想多想了,说二百三就二百三,把二百元接过来就直奔超市买奶粉。

  一人赚钱四人花,还要交铺租,缺口大是肯定了,好在有人愿意借,借了这个借那个。其实借了钱是要还的,而且几乎都是借二百要还二百三。后来就有人陆续找上门来要债了。有一次来了两个人,说颜冠欠了他们五百元八百元,今天不还就不走人了。张暖怕得不得了,急忙开口跟爸借。谁知有一次竟然来了一群人,说是颜冠欠了他们一万元,说是三天内非还不可。

  这一回张为老师头壳疼了,这样的女婿不行了。他问雷敏怎么办,雷敏说你现在问我怎么办,我当初不同意你怎么说,你不是说穷好吗?

  雷敏给不了方法,张为老师就自己想,后来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给张暖买一套房,但是房产只能写张暖的名,颜冠的名不能写。

  “为什么?不写他也有份呀?他们不离婚,就是共有财产呀。”

  “那就叫张暖离婚。”

  “你——”雷敏大吃一惊了,“你这样不是拆散他们吗?没钱是没钱,但是他们连吵架都没有呀。”

  “我对他已经失望了。”张为老师说,“张暖跟着他,做乞丐是迟早的事了。”

  “不离婚,你不怕他把房子也卖了?”

  雷敏无言了,谁能保证没有那样的事呢?

  “这样吧。”张为老师突然有主意了,“叫张暖闹,逼他离。他要是不离,我就出面,说我准备给张暖买一套房,房产证只能写张暖的名字。他必须写一张保证书,这套房产他没份。”

  “他不同意写怎么办?”

  “不同意写就离婚。”

  “那房产写你的名字不行吗?”

  “写我的就变成明天和丽丽的了,多少他们会嫌多?。”

  “也是呀。”雷敏说,“可是你叫张暖怎么闹呢?”

  “这个好办。”张为老师说,“骂他整天都在外面跑,骂他到处借钱,骂他就知道吃。”

  “要是骂了吵架呢?”

  “我就想他们吵架,这样就把事情提出来。”

  “要是不吵架呢?”

  “不吵架就把孩子扔给他,叫张暖自己跑回来。”

  “对呀。”雷敏觉得是个好主意。

  事情真的按照张为老师的计谋设施了,颜冠真的同意写没拥有房产的保证书。因为他认不了几个字,是张为老师写了给他抄的。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想的,拿起笔来就照着抄,抄完了交给岳父的时候还笑了笑。

  其实颜冠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房子是张暖的,张暖是自己的,实际上那房子也就是自己的呀。一下子在城里有了一套房子,那真是一辈子梦都不敢梦的事情呀。

  心里踏实了,身上也就有了使不完的劲。当然颜冠最努力的也只是努力地开摩托载客。在载客的过程中认识了好几个发廊的老板,有些妹子也亲热地叫他冠哥冠哥,一有客就呼他。

  几年时间过去了,家里的老款电视换成25吋液晶的,电冰箱也买回来了,颜冠还给儿子颜富买会了一辆小汽车和一架飞机。不过玩具车上不了路飞机也上不了天。

  颜富四岁多,该上学校了。上哪所学校,不同学校收费也不同。经过一家人的充分讨论,决定让颜富上好学校。家庭的希望在孩子,多花一些钱也是值得的。张为老师也支持,一万六他出了一万三。

  孩子大了,老妈老了,花钱的门路也就更多了。好在张暖也努力,接送孩子上下学后她就到一家小食店打工。

  有一次夜里一点多,颜冠去宾馆接一个叫做杏妹的回来的时候,杏妹说冠哥呀你真是个好人,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没有感谢过你呢。颜冠也明白杏妹的意思,就说不用了我没钱,杏妹说我优惠呀,你知道我才多大吗,你知道我出来才两个月吗?颜冠动心了,这小妹也确实小,水灵灵的还像是个小女孩呢。事实证明杏妹确实是不错,颜冠都爽得无法形容。末了小妹把一只手勾在颜冠的脖子上,吃吃地说:三百元就可以了。

  颜冠吓了一跳,说:“你不是说——”

  “优惠呀。你知道我多少岁吗?十四岁,未成人呀。别人是五百,你三百就可以了”

  这回颜冠吓得不轻了,十四岁,还是小孩呢。犯法了,要是被抓就判刑的。

  “可是——”

  “可是什么呢?”

  “我没有那么多钱。”

  “有多少就交多少,不够的就欠着吧。我们老相识,我也有你的电话。”

  颜冠乖乖地把衣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数了几遍,都是一百九十六块钱。

  “就给一百吧,剩下二百元你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

  “好好好。”颜冠很感激地连连点了头。

  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颜冠有一次晚上一位送青年人的时候好端端的一个加油那人就摔了下去。颜冠吓得不轻,忙问摔怎么样了。那人坐在地上哎呀了好久还是起不来。颜冠说了半天的好话他才站起来一崴一崴地到路边的树下坐下来。

  “你是怎么开的呀?你有营运证的吗?你怕我去告你吗?”

  颜冠怕了,哪有摩的有营运证的呢?摩托载客都是违法的,要是去告了要罚款,摩托也可能没收。

  “要要要不我送你上医院检查吧。”颜冠害怕得说话都口吃了。

  “可以呀。不过要做全面检查呀。还有,人家要是说你非法营运就不关我的事啊。”

  “要不,我赔你一些钱吧。”

  “赔钱?你赔多少钱?”

  “二百。二百行了吧。”

  “什么?二百元你就想叫我走?要是到医院二千元都不够知道吗?”那青年扯着颜冠的衣服说,“走吧,上医院。”

  “别别别。”颜冠紧张了,说,“好吧,二千就二千。”

  “三千。我不是说二千不够吗?”

  “三千元,一个月都赚不到啊。”颜冠怕得说不上话了,人都呆在那里了。

  “怎么样?说话呀。”

  “我,我哪有那么多钱呀。”

  “你有多少,拿出来看看。”

  颜冠只得老老实实地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数了一下,一共二百一十五。

  “这样吧,二百元收下,二千八欠着。”

  “好好好。”

  “你得写张欠条呀。还有写你的电话”

  “我,我不会写字。”

  “我写,你签名。”

  “哎哎。”

  “你什么时候还?”

  颜冠想了一下,说:“一一年吧。”

  “什么?一个月都太久了知道不。”那青年停了一下,说,“写一个月还。要是一个月不还,就每超一个月加一百。”

  “那——”

  “那什么那,要不你陪我上医院算了。”

  “别别。写写吧。”

  欠条写好了,名也签上了,可是那青年还觉得不妥,说是还应该按个手印。于是颜冠又跟他到邮局那里按了手印。

  出了两件事,欠了几千元,颜冠都怕了。但他没有回去跟张暖说。毕竟是自己不对,而且欠红杏小妹的钱更不能说。

  杏妹的钱还了,但是不久又回头向她借了一千元。老妈病了,人住在医院。本来是开口向杏妹的老板吴姐借五千,可是人家只答应借四千,于是只好跟杏妹开口。

  老妈出院了,钱却还不了。四个月都过去了,吴姐已经问过不计其数了颜冠还是没钱还。没办法,吴姐就找上门了。张暖很惊讶,怎么不商不量就去向人家借了钱呢?可是借条上明明就是颜冠的名字。张暖翻箱倒柜找来找去才找出一千二。于是只得去跟父亲借。父亲同意借,但是拿着钱跟了过来。原来是发廊的老板。张为老师认识吴姐,做发廊老板已经好久了。张为老师把钱交了过去,面上没说对方是干什么的,背后却把张暖拉到一边,说你注意点呀,那女人是发廊的老板。

  一个太阳好大的中午,颜冠吃完午饭又把摩托开了出去。不知道什么回事,手机不在衣兜里面了,家里家外路上茶店能够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用别人的手机打出去发现已关机。不用说是被人家捡走了。不是说他的手机好到哪里去,三百五的,按键的,但是没有手机就无法跟人家联系,生意也就无法做。张暖已经不敢跟爸借了,只得跟妈借了三百元。张暖说不要告诉爸啊,有钱就还。其实当天晚上雷敏在枕头上就告诉了男人。

  吴姐的钱还了可是杏妹的钱还欠着。颜冠已经不敢到吴姐那里找生意了,杏妹把电话打了过来几次了他也不敢接。

  一天中午,雨下很大。出不去载客,颜冠就做在明天的店前看雨,当然也看雨中来来往往的人和车。忽然一辆小车在门前停了下来,下了五个人,吃饭的。颜冠大吃一惊,有一个就是他写欠条欠了二千多元的青年。

  颜冠急忙转头起身就走。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冲上去就抓住他的衣服。

  “想跑。我看你今天怎么跑?”

  同来的几个人也来帮忙。颜冠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喃喃地说:“我不跑呀。”

  “你不跑为什么不还钱?你不跑打手机为什么不接。”

  明天出面了,丽丽也上前了,张为老师和爱人张敏也下楼了。人数五比五,可是对方仍然是气势汹汹。

  “他欠你们钱了?欠多少呀?”

  “欠多少。”那个青年掏出钱包,找出一张纸给了张为老师,“你自己看啰。”

  “天啊,欠了二千八,几年了,加上超一个月加一百,就是五六千了。”

  “真是他借你的钱?”

  “你看是假的吗?有他签名呀,有他手印呀。”

  颜冠不说话,只是点了一回头,然后看着地面上溅起的水花。

  “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他的岳父岳母舅爹妗姩。”

  “好吧,他不还就你们还。”

  “什么?抢劫啊?我报警啊?”

  “报啊。我不信警察会保护骗子。”那个青年很大声地说。

  “这样吧。”同来的一个满脸胡子的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人家是岳父岳母,就容他们商量一下吧。知道他家在哪了还怕什么呢?”

  小车开走了,颜冠也消失在雨中,张为老师却把张暖叫了回来。听了一家人的诉说张暖都晕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

  怎么办?张为老师很坚决地说:“离婚!赶他走!”

  “可是——”

  “可是什么呢?你知道他在外面欠了多少钱吗?今天这个来要,明天那个来问,你房屋都卖了也不够呀。”

  “可是——”

  “张暖呀你不要说什么可是了。离婚的事我来办,我法院有朋友。告诉你呀,当时幸好我叫他写房产他没份。”

  张暖终于离婚了,是张为老师全力操办的。颜富判给颜冠,房子是张暖的,张暖每月付三百元给颜冠作为孩子的抚养费。

  其实问题还是有,颜冠走了,颜富和他奶奶走不了。农村的房屋塌了,城市没有一片瓦,你说一个孩子一个老人住哪里?颜富是张暖生的,你总不能母亲吃香睡甜孩子挨饿受冻呀。于是三人还是住一起吃一起。颜冠人影没有了,但是偶尔有电话:你要帮我照顾孩子和老妈呀,我会永生永世感谢你。张暖哭了,哭得眼睛模糊了,哭得都不想活了。

  其实还有让张暖无话可说的事呢。有一天张为老师连续收到了两条信息:“你还记得颜冠吗?你好狼心呀。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了.,”。

  张为老师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样的,一个字都不差,连标点符号也不改。

  “也就这样东西了,不识几个字,“狠”字也认成“狼”字,标点符号也不会,哪有末尾是逗号的呢?”

  雷敏说:“我看不是那样啊。他不是不识字,‘狼心’‘狠心’都不是好心,但是‘狼心’比‘狠心’还要毒你知道吗?末尾没有用句号,就是说他还有话要说你知道吗?“

  想来也是啊,天下哪有这样的人呢?自己都烂透了还说别人坏。张为老师气得两只眼睛都模糊了,都快要冒烟了。

  “他走了,但是他孩子还在,老妈还在,我不把他们赶走我就不是人。”

  张为老师赶到女儿的家里,先是把信息给张暖看了看,然后说:“我觉得你再也不能让他们住在你家了。你把房子租出去至少也有一千元,你就给他们几百你还剩几百。”

  “你叫他们住哪呢?”

  “住哪是他们的事。你可以回家跟舅爹妗姩打工,父母有一碗饭你也会有半碗吃。”

  房子出租了,颜富婆孙搬走了,张暖没有回家里打工,她自己到城西的一个小食店打工,包吃包住。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里打工,原因只有她张暖知道,颜富和他奶奶就租房住在这里附近,走路只有十多二十分钟。她放心不下,颜富才还小,奶奶七十八,谁照顾谁呢?她除了每月交给他们三百元的房租,每天都得给他们买菜买米送过去,不管是刮风下雨。她还给颜富买了一个一百九十元的手机。她每一天睡前都要听一下儿子的声音。但是每听到儿子声音的时候她都流眼泪,没听到了她就像疯了一样。

  一个打小工的女人,要养活三个人真是好难,有时候身上都掏不出一块钱来。有一天夜里大伟老板笃笃笃地敲着门说暖妹暖妹你开开门。门开了,又关了,伟老板什么都不说就紧紧地把张暖抱在怀里了。时间并不是太长,但是张暖的思想已经经历了害怕、紧张和算了几个过程。大伟老板把二百块钱给了她,说以后我会好好关心你。他说他有老婆,只能这样了。其实张暖很无奈,她需要男人,但是他不是她的男人。每当躺在他的身下的时候,她是麻木的。她没有快乐,只是默默地忍受。但是她不得不忍受,她需要工作,需要钱。

  颜冠在哪呢,其实颜冠并没有走远,只是换了一个县,开摩托只是二三十分钟的路程。有一天晚上颜冠突然接到杏妹一个电话。杏妹在电话那头软绵绵地说:“冠哥呀好久不见了你在哪呢你欠的一千块钱就不要还我了。”

  “什么?”

  “你欠的一千块钱就不要还了,你给我找来十个客人就可以。”

  “什么?不用还?”颜冠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呀,你给我找来十个客人就可以了。”

  “其实,你赚钱也挺不容易。”颜冠好感动。

  “谁赚钱容易的呢?你也很不容易呀。”

  颜冠都感动得心里暖烘烘的了,做妓女的也有好人啊。

  “我现在已经不在春阳,在秋水。”

  “那边怎么样?生意好吗?”

  “好呀。你要是来了我会尽力帮你。”

  杏妹真的叫一个姊妹一起过去了

  有感动就有动力,颜冠就非常努力,四天时间就给杏妹找了十个客人。个中的原因除了颜冠的努力,还有杏妹的年纪小。

  一千块钱不还了,颜冠这回真是高兴得头脑都发昏了,一天二百五,加上开摩的,一天都三四百了,县长说不定一个月都没有这么高的工资呢。后来颜冠又主动给杏妹的姊妹找客人,于是收入就明显地增加了。

  颜冠有钱了,但是他舍不得花。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宏伟的计划,就是要加倍努力狠狠地赚好多钱,然后盖一座小楼,名字要写他和张暖的。他一定要和张暖复婚。

  他把自己的想法在电话里告诉张暖,也要求张暖尽力照顾颜富和老妈。张暖好感动,就把家里的事情实实在在地告诉给颜冠。颜冠可气了,有这样当岳父的吗?他立即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你死你死你死你死你死你死……

  颜冠恨不得马上就赚很多钱,恨不得马上把楼房盖起来,恨不得马上和张暖复婚。可是,有什么办法一下子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呢,一个叫做阎浩的朋友说有,就带他去赌球。第一回是赚了三万,第二回却输了二十万,颜冠吓得人都昏倒了。

  不知张为老师当时看到颜冠的信息是怎么想的,问题是张为老师出事了。他开摩托跟妻子回老家,结果把摩托开到了树上,夫妻双双都没了。

  爸妈没了,舅爹妗姩不理睬,颜冠不知在何方,张暖人都崩溃了。她一个人跑到河边,她不想活了。她在电话里告诉颜冠,你回来带颜富和老妈走吧。

  听得出,颜冠也哭了。可是他说回不去,欠了人家很多钱。

  “欠多少?”

  “二十万。”

  “你回来吧。你不要赌钱了。如果你发誓不赌了,我把房子卖掉给你还,我跟你回南面农村去。”张暖抽噎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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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麦邦盈,海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琼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已发表作品约200万字,出版短篇小说集、报告文学、中篇小说集、长篇小说6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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