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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原创】侨生的海龟情结

  • 大地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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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阅读:11772
  • 回复:2
  • 发表于:2019/12/5 11:29:09
  • 来自: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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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侨生都爱把海外出生地称为第二故乡。但第一故乡在何方,有时却又很茫然。说是父母的“根”所在的“家乡”吧,其实和许多侨生一样,我到现在也仅在父母之乡的海南住过八年,而且其中的五年是在家乡琼海的邻县渡过。我在马来亚出生成长住了12年,在广州先后住了28年,在新疆也住过13年,都比在家乡的时间长。所以从定居的意义上说,这个第一故乡,不过是履历表和户籍本上籍贯一栏的“根”所在地。她很实在,也很功利!当年读书、升学、工作以及结婚、调动工作,评职称等等,都少不了请她出场。相反,一段时间第二故乡却一度被淡化了,淡化到近乎镜花水月,只留下不再真实不再清晰的影像。这情形直到“侨联”恢复活动,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统战部”或“侨办”开茶话会或组织旅游等等了,早先隐入脑海深处冬眠了的第二故乡才又被激活复甦,并逐渐变得不仅可望而且还可及了。
    我是把侨生对第二故乡的思念叫做海龟情结的。众所周知,海龟一辈子只认出生的那片海滩。在牠们的天赐灵性中,出生于斯爬向大海于斯的那片海滩,犹如原始人类膜拜的部落图腾般嵌入脑际,以后不管游走多远,时间多长,总有一天牠们都会灵光再现而受故乡海滩的感召,寻着洋流千里万里地浮游回归,返回那片海滩完成繁衍生息的天赋使命。而后牠们仍会回到大海,海阔天空地继续生存。侨生也一样,离开了侨居的生身之地,就有了一生挥之不去的对那片“海滩”的眷恋和乡愁,倘若再不能回去,就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这种海龟情结,必得亲履生身之地后,才能消释和了结。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我无意把海龟情结和时下说的海龟(海归)混为一谈,两者不是同一条道上的车。海龟情结演绎的是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故事。是别离者有生之年对生身之地生生不息割舍不断的眷念。他们一旦完成了回归故园旧地的朝觐,这类“海龟”仍然要再离别那片他们的“专属海滩”,回头返回已经生活多年的大江大海,沿着已经走熟的生活轨迹继续走下去。后者虽也有内心深处对故园旧地的眷恋,但却是演绎“三十功名”、“八千里路”、“壮怀激烈”的故事新编,他们期许着回归故园后的开拓发展,血管中涌动的除报效祖国外,恐怕还有一些功利因素吧。而“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父辈乃至我们自己,不也曾献演过投身报效祖国的戏码吗?现在的海龟(海归),不过是在新的舞台新的起点上,献演成功或不成功的活剧而已。所以两者不能也不必要类比。
    我的生身之地在西马来西亚彭亨州一个叫福隆港的高原上。我童年的那些年代,她是英国殖民者的避暑胜地。在这块凉爽宜人的高原谷地上,从我能够记事的时候起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初随母亲回海南止,大约有六七年的童年往事就存留在了脑海里。而且,在我其后多年的生活中,随着大脑经历“物理的”“化学的”改造,记存的这些童年往事,非但不能被去除,它竟凝结成了深藏不露的特殊“记忆板块”。我们个人或曾被时势边缘化甚或妖魔化而形同另类过,但这个“记忆板块”,却历久弥坚,历久弥新。终于在环境条件许可以后,它开始发酵,开始迸发潜能,让身心重新发出激情活力和热力,即便体能再差也要力争一次回归那片自己“专属海滩”的洄游了。
    于是2005年,在阔别第二故乡54个年头之后,我和夫人一起,回到了她的怀抱。
    福隆港英文名叫Frasers Hill。马来亚独立后,仍沿用这个名称(Bukit Fraser)至今。最早发现这块海拔1500多米的高原谷地是一位叫Louis James Fraser的苏格兰商人。时在1890年代。他雇用一批华工在山上开采锡矿,并修了一条有轻便铁轨的栈道,用骡车将锡矿运到山下进行交易。而同时他也在山上经营鸦片烟寮和赌博窝棚,把发给华工的工钱再变相捞回来。但这位穿格子呢衫的探险家却在1913年山上的锡矿资源告罄前,突然“人间蒸发”了,其后再没人知道他的行踪。他的骡子队和矿工也就作鸟兽散。他必定很有钱,在马来亚殖民当局里必定很有名气,所以尽管殖民当局20世纪初派人重新勘察并称“再发现”(rediscovered)这块高原谷地后,到20世纪20年代已经建成许多都铎风格的别墅楼,接着修建了第一条上山公路、又在谷地中央修建成马来亚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高尔夫球场,度假避暑胜地已基本成型,殖民当局仍将这里命名为Frasers Hill。
    至于福隆港这个华人通用地名由何而来?Frasers Hill无论用当地人口最多的海南人或寥寥几户的客家人和福建人的方言音译,都话不对板。至今当地华人也弄不明白。我想,很可能是当年诱骗农民“卖猪仔”去南洋打工的“蛇头”,别出心裁起的这个名字吧。确实这名称颇有诱惑性,懵懵懂懂初来乍到的苦力们会以为那是一个幸福而兴隆的港湾,乐意前往,但最终轻松和高兴的,只是蛇头和那位苏格兰先生而已。
    福隆港美且宜居,更适宜于度假旅逰。回去过了,见到了尚健在的亲友同学,逐一走访了当年足迹所到之处,拜访了小学时的母校,也就心满意足别无他念了。
    而我的太座她的第二故乡是东马的沙捞越诗巫市。解放初他们全家回国以来,她“梦里家国几多回”的,尽是这个诗巫市,是环绕穿流过市区的拉让江,是父母搭建的高脚屋,还有她就读的教会圣心小学。这趟回去,虽然由于城市的扩建改造,她童年的老家住房已荡然无存,周围环境也已面目全非了。可喜得到当地大埔同乡会和罗氏宗亲会华人的协助,尚找到几位当年的邻居,体验到隔海隔山不隔音的乡音乡情,也寻访到了当年房子坐落的街区,满足了消释海龟情结的心愿。夫人自那次赴大马探访出生地之旅归来,从此第二故乡的“魂魄”不再来入梦矣!
    作于2012年2月3日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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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荷
  • 发表于:2019/12/9 22:38:55
  • 来自:海南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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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的文章,娓娓道来,把自己的“海龟情结”写得非常生动!也是相当一篇自传了。今天才上电脑看到这篇文章,见谅!文笔非一般了
得!
大地行止
大地行止: 谢谢荷老师美言。只是有感而发而已,见笑了。
2019-12-11 09:22:41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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