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五十九：钓鱼汉

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五十九：钓鱼汉
作者:王路生

王可汉，左眼自幼失明，文田村人氏。少年玩皮，喜爬树，掏鸟窝，上小学五年级后，爱上了钓鱼，由此不可收拾，乐此不疲，遂被村人号他为“钓鱼汉”。

在生产队的年代，钓鱼汉常常是晚上到水塘中钓鱼，不要小看他，他钓鱼有着丰富的经验，往水中一站，如果很快的有三五个水蚂蝗来吸他的腿血，说明水中有很多的塘鲺鱼，但此鱼白天多休眠，喜晚上出来觅食，与如今的人爱吃夜宵一样。果然有鱼儿上钓了，鱼丝线一紧，钓鱼汉并不立马收杆，而是继续让钓杆沉进水中了，待到鱼丝线向深处拉急的时候，他才起杆，哈哈，果然是条塘鲺鱼。

钓鱼汉钓鱼，纯粹的自娱自乐，钓的鱼多了，除了要三条自已清煮外，其余的就送给五保户三爹，三爹早已把他当义子，他也乐意帮三爹干些重活，如劈柴，挑水，他干得十分利索，三爹也较满意，可三爹也有不满意的时候，那年，钓鱼汉己三十三岁，还末讨个老婆，他常替钓鱼汉担心，怕钓鱼汉今后也与他一样，成为村里的新五保户，他劝钓鱼汉快点找个姑娘完婚。钓鱼汉说，莫强求，一切随缘即好。

说这话不到三天，钓鱼汉的缘分真的来了，那天午时，他到万泉河边钓鱼，突然听见上游不远处的转弯沟，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救命啊，救命啊"，钓鱼汉急了，丢下鱼杆，沿着河滩向上游跑了过去，在出事的河边，有三位女子正在跺跺脚，大叫“快来人啊，阿香落水了”，钓鱼汉看见河中央有一女孩正在举手挣扎着，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河面上溅起无数个水花，看来那女儿快要支撑不住了，快要沉下去了。

钓鱼汉毫不犹豫的跳入河中，向阿香的挣扎点游了过去，阿香拼命的抱着他的脖子，钓鱼汉反复叫她松开点，谁知道阿香这次心更急了，几乎把他的头按入了水中，钓鱼汉不管她的动作了，拼了老命向岸边游去，不料到，上岸后，阿香已昏了过去，钓鱼汉在她的胸前按了一下，却被同伴阿秀啯了一把掌，说他是乘人之危，下流氓之黑手，他的腮帮子辣热了，他一急，也轻拍了阿秀一巴掌，命令阿秀走开，阿秀和其实同伴决定围攻他，他大喝一声，将阿香的双脚反扣于背后，弯腰，起身，倒背起阿香一阵子的来来回回的跑，阿秀惊了，那有这样救人的呢，于是，又骂钓鱼汉是位大流氓，正在骂得起劲的时候，倒背中的阿香嘴唇边，吐出了一口口河水，她醒了，她哭了，钓鱼汉却笑了，阿香躺在地上，谢谢钓鱼汉救了她的命。

阿香回到家后的第三天，阿香对父亲说，她要嫁给钓鱼汉，父亲说，为什么？阿香说，一恩报一恩，那天，若不是钓鱼汉见义勇为，她早出了意外。她父亲见过钓鱼汉，他虽左眼有疾，但他看世事能看得清清楚楚，乐于助人，又敢于舍已救人，这样的女婿，难找啊。父亲黙许了，可阿香母亲坚决反对，她患心脏病多年，阿秀也不敢顶嘴她老妈，这门亲事被搁浅了。钓鱼汉并不灰心，天天钓鱼，天天将鱼往阿香家送去，阿香母亲见之，再也没有说什么话，钓鱼汉觉得有戏了，心里透甜了。

半个月后，钓鱼汉又在万泉河嘉积大桥下面钓鱼，阿香急冲冲跑过来，眼眶潮湿了，她说，她老妈住院了，要做大手术。钓鱼汉匆匆收起鱼杆，直接骑单车往医院冲，阿香母亲躺在床上，脸无血色，气喘吁吁。她拉着钓鱼汉和阿香的手，说，明天在医院办个简朴的婚礼吧，一来为我冲冲喜，二来趁我未走之前，完成我的心愿。钓鱼汉和阿香料不到老人来了这招，意外的惊喜中，他俩跪地，叩首，谢恩。第二天，婚礼结束后，阿香母亲被推入手术室，术中，血库告急，缺血，钓鱼汉撸起袖子，说，抽我的，一验他的血型，正好相配，800cc新鲜血液输入岳母体内，使她渡过了危险期。

术后康复期间，钓鱼汉钓来野生田猴鱼，清水煮汤，送到丈母娘床前，一口一口地喂给岳母，汤热了，他端着小汤碗，用嘴巴扮成火通简，一波一波的轻轻吹风，让汤凉了些，要送给岳母唇边了，他又轻吹一次小勺，生怕鱼汤烫伤了岳母的嘴巴。同病房的病友见了，个个都伸出了大拇指，岳母颔首含笑。

钓鱼汉天天为岳母守夜，让阿香和岳父们睡个安稳觉，他几乎夜夜未眠，夜间常为岳母拉被子，夯实双脚的四周，怕她受凉，怕她感冒。天亮了，换班了，钓鱼汉并未休息，而是提起鱼杆，又出去了，他蹲伏在河边，抛下三条鱼杆，坐在小夹活动椅上，守株，待兔，企盼着为岳母大人，再钓些对她术后吃下恢复伤口较好的田猴鱼，他钓着，钓着，竟然睡着了，那些已上钓的田猴鱼，却一一被挣脱了，而他仍在呼呼大睡。

那天上午十点半，阿香赶来，说要先拿只田猴鱼出去煮汤给母亲，可一看鱼桶，空空如此，只存些水在水桶里，仰望着天空中一朵云，发呆。钓鱼汉觉得对不起阿香，阿香说，老公，你今天钓不到什么鱼，莫言什么对不起，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

两人收拾好鱼杆等物什，骑着自行车，阿香坐在三角架梁上，侧仰着红扑扑的蛋脸，如初恋般，有说有笑，钓鱼汉按响铃铃的铃声，引来了半空中的一对燕子，燕子喃喃自语，伴着他俩，回家。

（2020年5月17日晨起5点涂鸦于万泉河畔文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