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叫我难忘的是父亲
凌秀坚
与生俱来的那部份情感饱含着对父亲的深深之爱，不说给予生命，带给我的幸福、快乐有其绵绵不绝的诉说，我有很多的幸福与满足感层层叠叠的储藏在自己的记忆中，令我难忘熏我芳香。
岁月悠悠，抹不掉父亲在我脑海里的烙印，小时候跟父亲一起生活的情景，最数人间温暖的生活，它美丽无暇、温馨博爱。不需太多的语言，不需太多的盼望，静静地流过岁月的长河，融入我生命的每时每刻，感受人生最初的父爱之情，到如今才知道我的所有情感都源自于此。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是生活在农村的孩子，父亲在乡镇工作，难得暑假才有机会跟父亲到大路镇玩耍。几岁的孩子是那样地高兴快乐，夕阳西斜青山染黄的时刻，全村的孩子吱吱喳喳围着自行车，你一句，我一句，多热闹，母亲这时也进进出出，找了衣服，又漏了牙刷，刚要出发又记起忘带了鞋袜，父亲又是趁机笑骂母亲未老先衰。到了镇上，远远就看见大路镇府
门口灯火闪烁，它告诉人们太阳又要落山了，夜色已经来临。父亲远远的下了单车慢慢地推，而我还是坐在车尾架上，观赏夜色降临时的美景：大路田洋忙碌的人们正在收工，谁家的鸭子正在找路归家，偶尔抬头还见排队飞翔的大雁,“呀，呀，呀”地引颈高歌，这是自然界的语言，也许是最美的声音。父亲推着单车到大路镇政府的门口，老相熟的工作人员远远就大声称呼：“凌公，从家回来了”。且是满面春风的迎上前，一边握手，一边啧啧称赞我长这么大了。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走在街上，一路的人都非常亲热地招呼他，我一般是默默跟在身后。父亲走起路来两手颇有规律，仿佛就是军人的步伐，沉着有力，父亲没有参过军，但有丰满的军人精神，无论你何时见到他，要么他穿中山装，要么白衣黑裤那样简单，你会毫无犹豫地说：“这是正派人”。在我小小年纪的时候，就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议论，假如正面来感受，确是使人放心的老实人，没有带点小人之气。父亲的面庞略为长圆形似冬瓜，且过早的光秃前额，鼻子略美弥补眉毛的严重不足，眉毛有点淡，可突出了眼睛的力量，咋一看，父亲给人的印象是认真严肃不摆架子，想从他的手上得到一点照顾，恐怕比登天还难，张口闭口就是讲原则，妈妈常常批评他做人要和蔼可亲，不要把脸绷着。但接触他的人都说他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并且有很好的人缘，尚没有开口，你就闻到平易近人的气色，毫无无距离之感，因为他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贫民出身，容易了解他人的感情，照顾人家的面子，解决农村问题是他的优点。
父亲只有十八岁就走出家门去谋生，历经风雨，见过世面，懂得人生的真谛，脸上自然洋溢着一派和平气息。父亲端正人和，大路镇机关的人都很尊重他，这在我小的心灵上培植了善良的种子，我要感谢父亲为我树立做人要老实的榜样，做事要认真负责的楷模，这比起家财万贯不知要强多少倍。
回忆上世纪七十年代时，在大路税务所的二楼，一个窗户向东的宿舍，面积只有10平方米，放有一张床，一张桌，桌上有一个忠字台，是专门存放《毛泽东选集》用的，忠字台的两边镌刻着“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忠字台的顶峰放着一尊毛主席石膏像，这里就是父亲的宿舍，也是机关工作人员的全部家当，每当放了寒假或暑假，父亲都回家带我到大路税所来一起生活，父子两人就一起挤在这张床上。地板是木材制的，下床走起路来都嗖、嗖、嗖的响，床边备有一台煤油炉，专门用来做早餐，也可以加热饭菜。那时的饭菜都要到（镇）公社食堂凭票取回来，开饭时间刚到，公社吃堂的大排桌上就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五颜六色的中菜，如果选中并递上菜票就可以自己盛回来，这份差事一般由我来做，拿回来后爸爸就用煤油炉子加热，有时加入一、两个鸡蛋那味道就更好了，爸爸当然总是拣有营养的给我吃。
那时跟父亲一起吃饭的情景，从现在人的眼光来审视是不屑闲议的，可在我眼里，父子俩围坐火炉默默无声吃得正饱，那是很幸福的事，这样默默享受父子亲情的幸福情景那是永远也不回来了。
在爸爸身边时时刻刻都感受他亲切的关怀和温暖，要问起我印象最深的要数爸爸关心我的学习，记得当时爸爸常常说我字写得不好看，要我学习字写笔划，每天一有时间我就伏在桌上，一笔一画，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写，写完之后就交给爸爸审阅，这样坚持一个假期的刻苦练习，我的书写工整流畅多了，终于得到了爸爸的表扬：“就是这样工工整整，人家看了就舒服。”不时嘴边露出满意的笑容，童年时父亲的点滴教诲是那样清晰地烙印在我脑子里，它使我感动、珍惜和留恋，那是不可多得的美好日子，它深深地埋藏在美好的往事中，像山林间淙淙的细流，日月不断地滋润我的心田，教我热爱生活，热爱家乡，热爱亲人，更热爱自己的未来。
在我爬到爸爸肩头时，大概也是十三、四岁的时候，那时爸爸就经常下乡驻点，搞农业大生产去，而我自己只好到公社食堂取回饭菜自己一人吃，不管多么丰盛的菜肴就是吃不出味道，这样我自己只好被迫提前回家。不过也有跟爸爸一起往他的驻点去玩的时候，原来公社医院后面有个养鸭村，是那时全县最具专业化的养鸭村，还有专业的孵化技术队伍。
记住一天下午我坐上爸爸的单车前往养鸭村，约有15分就到了，远远的就看见入村处有一间半旧的仓库在大榕树的旁边，孵化鸭蛋的蛋壳都存放门边，我跟着爸爸踏进室内，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的砖瓦结构，地面上白白的一的全是鸭蛋，四周用许许多多的稻谷壳围着，多半的谷壳面积已经燃烧且飘动着白烟，这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孵化方式，太新鲜了，有种看不够的感觉。这些工作就是爸爸的协作下进行的，是机关支农的具其内容，爸爸的这些义务劳动，往往要干到很晚才回来，也难怪爸爸经常不回家吃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组织经常变更他的支农地方，湖仔大队的湖仔村、石桥大队的石桥村、堆头大队的堆头村，这些都是爸爸经常驻点的地方，俗语说“日久知人心，路弯知马力”。即使后来爸爸经常变更地方，可原来地方的群众每逢节日或者什么好日子都带着大米来慰劳爸爸，从这一、两袋米里，可见大路镇群众的友情，他们着实顾念父亲当时的无私无畏的吃苦精神，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勤勤恳恳把支农点搞好的负责精神。
由于父亲的态度温和憨厚，夹带农村的生活习俗，更为群众的喜爱和接受，所以工作起来应心得手，左右逢源，能及时贯彻上级的支援农业大生产政策，又能把农业生产第一线的群众呼声带回镇来，上传下达，渠道畅通，密切了干群关系、党群关系，开创了一个又一个支农点的新局面。到了一九七六年十月份，县财政局又把父亲调往万泉公社当税务所长，那是更艰苦的山区工作，父亲二话不说便辞去了大路税务所所长、大路机关党委书记等领导职务，到万泉镇税务所报到去了。
那时我已经是15岁了，对父亲的工作深有理解，对父亲的感情日益加深，明白了很多道理，不仅仅理解父亲的餐桌缺席，更是理解他忙忙碌碌不归家的原因。在那艰苦的、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担负起家的全部希望，支撑着我和母亲的精神力量，负责起在任一方的人民群众的冷暖，父亲是代表着社会责任的力量，也代表着家的未来。
由于刚到一个新的税务所——万泉税务所，千头万绪的工作需要熟悉，内外的事务同样需要去了解，这就需要工作上付出更大的代价。父亲曾经有半年时间不回家了，那时候我了解的只是他工作很忙，没有顾及太多，而且我的心都集中在学习上。七七年那一年，国家的前景似乎一夜间发生了微妙变化，当年就恢复了高考，科学的春天就将来临，新的希望无处不在，山雨欲来风满楼，每人愉快的心情都荡漾于心膛。
记得有一天下午，父亲从万泉税务所回来，家人的心情都很高兴，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左邻右舍的邻居也往家里来坐，希望能够听听更多的村外的消息。父亲在乡亲们的眼里是受尊重的，也是长辈，他当过大队书记、上土甬镇和塔洋镇书记，为左右的乡亲办过一些好事，有恩于别人，更主要的是他德行广施，道德至上，绝不会在道德上出问题，是远近闻名的好人。在家乡，只要迎面走来的人们都乐意称他“凌公”或“四公”，因他排行第四，原名“凌章仲”已经没有人称呼了，村里的人通称他为“四公”，村外的人也称他为“凌公”，就连工作过的地方人也称他为“凌公”。
之所以父亲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是他奋斗不息的一生，无谓困难力争上游的一生，诚实守信埋头苦干的一生，这都感动着身边人，感动过家乡人，是一种人心对品德至上的一种敬重，是人对人格精神的一种敬重，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一分投入就有一分回报，父亲也常说；“即使家庭环境再好也不要放弃自身的努力，学会先办好自己的事情，然后把自己修养成道德高尚的人，文化味浓厚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燃烧起生活的希望，从而得到生活的真谛”。人必须有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保持对未来生活的一种憧憬，当我体会到父亲的情感后，对父亲的心中之爱油然而生——庆幸我有一个好爸爸。
这种感情不久就得了到应验，那是一九七七年暑假，我一个人独自从家里来到万泉镇，这是我第一次来万泉镇。上了镇税务所的二楼爸爸的宿舍休息，他不在家。不经意间我走到窗帘边，透过玻璃看到血色的夕阳下，看见爸爸正弓身非常艰难地踏着自行车，我的视线一下子拉直了，心头的血突然凝固起来，他上身穿着不知穿了几年的那套中山装，好像单车后面承载着千斤重量，头压得很低，不见爸爸的脸，似乎使尽了全力仅使车轮缓缓转动的样子，几乎要停止前移，这场景仿佛正是爸爸此生艰苦生活的写照。不用说父亲是从乡村支农点回来，我一边看一边惊叹爸爸老了，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我爱爸爸，就这么想着，眼眶一下子滋润了，泪水像决了堤一样，涮涮直流而下，但很快我又偷偷擦干了眼泪——我不想让爸爸看见我对他深沉的爱表露无遗。
我太爱我爸爸了，仿佛是骨子里生出来似的，这是我从未有过的情感，我越来越感到跟爸爸的感情这样接近。不知什么以前没有这种体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越发体会到爸爸呕心沥血地为社会、为家庭、更多的是为我在燃烧他自己，不惜牺牲他的所有，相比之下我自己显得太渺小了，没有爸爸就没有我的今天。
如今爸走了，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但他的音容笑貌，道德品质，严于律已，宽以待人的为人风范将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爸爸没有离开我们，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每当想到父亲的离世，我的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出来，能有什么事情使我流泪？我此生四十多年，不止的奋斗，宁可流血，决不流泪，这都是父亲传给我的的性格，他教我顽强地工作，创造更多的成绩。平时多少钱也买不来的眼泪，却在守着父亲灵柩之日，像决堤之水喷涌而出，湿透了我的衬衣，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简直就是一个泪人，无法看到东西。我太爱父亲了，无法用语言表达，我敢说父亲真的活在我的心中，离我很近，时时刻刻在我的身边，教我生活，教我奋斗，教会我做道德高尚的人。
我庆幸自己生在一个好家庭，有一个好父亲，源源不断地灌输我奋斗的力量，每当困顿消极的时候，我又好像见到父亲微笑着对我说；‘要认真工作，注意工作，不要出差错’。慈祥的面孔，亲切的语言，发出内心的教导，那样认真地注视着我，嘴里仿佛喃喃还有想说的话又止了，尽在不言中，我明白你爸爸的期望，理解你的心声，儿子会天天努力的。爸，您安息吧！
2008.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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