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一百二十六
苏圻雄
作者:王路生
认识他的大名，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候的〈海南日报?鼓角〉副刊，经常发表他的诗歌，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时候，他和张永枚、钟咏华三位诗人被誉为部队的“三剑客"，经常占领海南日报的版面，轮番登场，诗情澎湃，一时风光不二。我还曾经抄下他的诗歌，闲时在同学中朗诵，想不到三十多年后，我在潭门港码头，与他相遇、相知，并很快成为了亲密无间的文友。
苏圻雄是越南归侨，16岁参军，在三亚报效军营23年，后转业回广州，退休后常来海南行走，年近八旬的他，苹果面型，几没皱纹，头发乌青，架副眼镜，步履铿锵，始终彰显着军人的走路姿势。他的成名，始于1964年创作的诗歌作品〈写封信给妈妈〉，此诗在〈解放军文艺〉发表后，引起轰动，其作品在全军文艺会演中荣获优秀节目奖，观众和读者向他写信达10多万封。到了1974年，因了电影〈南海风云〉，因了一首亿万观众熟悉的主题歌一一一〈西沙，我可爱的家乡〉，苏圻雄再次成名天下知，也因为这首歌，苏圻雄与三沙、与潭门渔民结下了一段特殊的情缘。
“哎啰，在那云飞浪卷的南海上，有一串明珠闪耀着光芒，绿树银滩，风光如画……在那美丽富饶的西沙岛上，是我祖辈生长的地方……”这首熟悉的旋律〈西沙，我可爱的家乡〉的歌声，徐徐传入他的耳朵，他惊喜地回头，潭门码头的一艘渔船上，伫立着一位身材高桃的渔家姑娘，正引亢高歌由他作词、吕远谱曲的电影〈南海风云〉主题歌。没想到，在古老的潭门码头，竟有渔家姑娘演唱他创作近五十年的歌曲，于是，他愉悦地快步上前，问：“姑娘，你在练歌？” “是的，今晚将举行潭门赶海节文艺晚会，我得练练嗓子。”姑娘身穿条碎红色连衣裙，扎两条长辫子，眉清眼秀，露出一口白牙。
“你贵姓？"
“侬姓苏。"
哈哈，巧合了，我也姓苏。”他与姑娘握手，自我介绍道，“咱们有缘了。”
苏圻雄确实与潭门有缘。早在1974年收复西沙之战结束后，在榆林要塞当兵的苏圻雄，乘坐部队舰艇到西沙采风，在那里，他采访了众多的一直在西沙捕鱼的潭门渔民，其中老船长苏承芬与苏圻雄特别投缘，苏承芬是帆船时代老船长的杰出代表，他凭着一本手抄本〈更路簿〉闯荡西沙和南沙，为我军刺探异国军事情报的故事，深深地吸引着苏圻雄。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初，苏承芬等五位渔民悄悄登上琛航岛， 以寻找淡水之名，搜集到窃居我领土的南越西贡军兵力和火力部署的情报，为收复西沙群岛之战立下了战功。
“你是位英雄啊。"苏圻雄握着苏承芬那双粗糙的手，说，“潭门渔民都是牧耕祖宗海、维护国家主权的平民英雄！”苏承芬拍着苏圻雄的臂膀说，“诗人就是会讲话啊，让人听了舒坦。”苏圻雄认为，以苏承芬为代表的潭门渔民，长年闯荡西沙和南沙，其英勇的壮举确实是值得写一写，也正是苏承芬们在西沙的传奇和壮举，激发了他的灵感，他在西沙的招待所里，写下影响了几代人的传世经典〈西沙，我可爱的家乡〉的诗歌，并经著名作曲家吕远谱曲，成为了电影〈南海风云〉的主题歌，传唱至今。
2017年秋，苏圻雄和吕远自三沙参加活动后，专程来潭门采风，时隔三十几年后，他又见到了苏承芬老船长。“〈西沙，我可爱的家乡〉这首歌，我们潭门渔民最爱唱，每次出海，我都要唱一唱，尽管我不是歌唱声。”苏承芬张开喉咙，唱了起来：“在那美丽富绕的西沙岛上，是我祖辈生长的地方……”他乡遇故知，令他惊喜不已。苏承芬告诉他，老一代船长都喜欢这首歌，在海上打鱼或者晚上，月亮出来了，他们就坐在甲板上唱起这首歌，即使他们不再出海了，在家里啍唱这首歌，便成为了他们精神生活的真实写照。苏圻雄万万没想到，因了这首歌，他的名字早已与潭门渔民的精神生活粘连在一起。
在潭门，苏圻雄还意外遇见到潭门老民兵吴先锋和黄宏国，他俩所属的西沙民兵班，在班长吴先锋的率领下，是我军收复西沙之战中的英雄集体，他们面对强盗，冲锋在前，不怕牺牲，英勇杀敌，主动配合我主力部队在西沙自卫反击战中，立下了不朽的历史功勋。当年，苏圻雄在西沙采访过吴先锋，他是那个年代的英雄，其头戴草帽、身挎钢枪，手持大螺号的照片，曾登上1974年10月号的〈解放军画报〉封面。说起这些过往的故事，苏圻雄总是眼光放亮，充满了对老英雄的敬重。他在那个年代见过的英雄，如今在潭门重逢，喜庆之余，苏圻雄建议，唱一唱〈西沙，我美丽的家乡〉吧，于是，苏圻雄带头指挥，豪情万丈地唱了起来……
自2012年以来，苏圻雄每年都下三沙采风，每次都有新的收获，他的新诗集〈我爱三沙〉已出版发行。因了那首名歌，他被三沙市人民政府授予“荣誉市民”称号。每次从三沙归来，他必到琼海潭门去，因为这里的渔民，是他的诗情描摹的对象，他要讴歌他们，赞美他们。〈潭门传〉〈更路簿〉等一篇篇佳作频频见诸报端，潭门渔民闯荡三沙的命运传奇，让他的诗情再一次燃烧，并且其诗作的视野更开阔了，思考的深度更加厚重和浑然大气。
这些年来，苏圻雄来海南，来潭门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对海南帆船时代的更路簿文化和香文化也有了浓厚的兴趣，他的战友黄奔在大海边开了一家海南沉香馆，苏圻雄与他见面，两人品茗闻香，叙说海洋文化，好不畅快，他的灵感来了，连夜伏案写下了一首诗作〈沉香之歌〉，请人谱曲后，他刻个光盘送给黄奔，战友黄奔惊喜之余，将一块海南野生沉香送给他，他婉拒。有人却发现他返回广州前，在另一家沉香店买了块好香。在潭门，他买下的一只大海螺，带回广州，放在书柜中，留存有关南海与潭门的记忆。
平日里，他常给我寄来三五篇诗稿，我选择发了二篇，余下的不再编发，他也从来不过问，反倒来稿更勤了。战友符传国回琼海过节，因心脏不适，不慎摔伤了胳膊，他第二天从广州赶来探望，并捎来特效药和广州土特产。其实，他与潭门渔民，他与生活在海南的战友，早已骨肉相连，不分彼此。
潭门赶海节文艺晚会如期举行，小苏姑娘倾情演绎的经典歌曲〈西沙，我可爱的家乡〉，引来了如潮的掌声，人们纷纷登台向她献花。苏圻雄没想到，一位渔家后代的姑娘，竟把一首经典歌曲唱得如此完美，充满了激动人心的正能量。坐在台下的他和吕远站了起来，热烈地鼓掌，小苏手捧两束鲜花送到他俩的手里，热情地向观众介绍了他俩：“今晚，潭门有幸，我们邀请来了〈西沙，我可爱的家乡〉的词曲作者苏圻雄老师和吕远老师。” 如潮的掌声再次响起，面对记者，苏圻雄说，“谢谢。潭门渔民千百年以来，一代又一代人勇闯三沙的英雄壮举，让我找到了创作的灵感，历史将永远记载潭门的不朽功勋！”
大家合影时，小苏身边还有苏承芬，原来他们是祖孙两代人，苏圻雄甚喜，他站在老船长的身边，完成了自已一生中又一个非常难忘的瞬间。
（2020年10月6日晨6点，写于潭门港草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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