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一百四十九：周士第将军

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一百四十九

“俊民，今天咱俩去拜访位大人物。"何如伟说。

“谁呀？"吴俊民寻根问底。“琼海老乡啊。"何如伟手拎两个红椰子，催促吴俊民动作快一点。他在路上一直追问何如伟，今天去拜访的人，究竟是谁？“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的。”何如伟故意卖起了关子。

吴俊民跟着何如伟的后面，他知道如伟当过琼海县长，对琼海的情况相当熟悉，虽然他在琼海时间不长，现在他是万宁县委书记，自已是刚上任的琼海县委书记，初来乍到，对琼海县的一些情况，有时候还得向他了解。他俩是三天前，从海南来广东从化县，参加广东省委组织部举办的市县领导学习政治经济培训班的学习的。吴俊民快步赶上了他，说：“我知道咱俩要拜访的重要人物是谁了。”吴俊民望着他，神秘地笑了：“你猜到了？谁？”何如伟问。吴俊民将了他一军：“到了那里，你自然的就会知道。”

这是1963年2月，春寒料峭，位于广东省从化县温泉疗养院里，静谧祥和，鲜花竞放，幽香满径。何如伟和吴俊民拐入一个弯角，在一间简朴的小院前，何如伟轻轻地敲门，笃！笃！笃！“将军，我们来拜访您啦。”里面房间传出熟悉的海南话儿，声若洪钟：“稀客，来啦，稍等下。”随着吱吱两声响，门开了，开门者是位身材高大，浓眉虎眼，目光如炬的老年军人，他身穿绿军装，戴着军帽，帽子上的红五星，与领口处的红色领章互相辉映，威风禀然，光彩照人，他，就是何如伟和吴俊民仰慕已久的中国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周士第将军。

“哈哈，你俩是贵客，也是稀客！”周将军与他俩紧紧地握手，随后示意他俩落座，这是十余平方米的客厅，修捡得很简朴，四张藤椅，一张藤茶几，墙上挂着两幅画，一幅是〈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的宣传画，另一幅电影红色娘子军〈常青指路〉油画。将军为他俩泡上热茶，将军夫人张剑奉上潮州柑和花生米，气氛融洽中，一下子拉近了他俩与将军之间的距离。

何如伟说，他今天来拜访将军，有两个想不到：一是将军身材高大，威武帅气。二是将军离开家乡四十余载，居然还能说出一口正宗溜字腔的海南话。

“乡情难忘啊。”一说起家乡琼海，将军的眼眶潮湿。他少时在家乡读私塾，有一次回家，突然发现母亲已经不行了，原来是染上了流行的瘟疫，不久，两个弟弟和堂兄相继去世。其时，他也病了将近一年，连续吃了近百包中草药，才大难不死，奇迹般活了下来。此后，将军考上琼崖中学，后来又考进黄埔军校一期，从此离开家乡，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历经炮火硝烟的洗礼，征战南北，屡建奇功，遂成为铁军虎将、北伐名将、抗日骁将，共和国上将……尽管离开家乡经年，但是，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在将军的心中，依然清晰如新，依然千转百回，挥之不散。今天见到家乡人，将军放开心怀，朗朗大笑，他拉着何如伟的手，道不尽万泉河畔的离离乡愁。

“家乡的农业生产如何？农民百姓的日子怎样？嘉积的古街溪仔，还如以往一样买卖兴隆吗？……”关于家乡的种种情状，将军频频地问，吴俊民呷了一口热茶，一一给予回答。他说，琼海的农业基础和生产条件，较其他县好些，百姓的生活比以前改善了许多……将军一边听，一边记在本子上，脸上洋溢着欣喜的微笑。

“来，喝杯红椰子水。"何如伟剥开红椰子的衣壳，用刀背猛敲一下，椰壳被裂出一条缝儿，他迅速地接至汩汩流出来的椰子水，将其中一杯椰子水，呈至将军的脸前，将军惊喜不已，接过椰子水，却慢了下来，众惑。

将军将一大碗椰子水分别倒入四个小杯，置于一张圆桌上，末了，双手合十，向四个小杯叩首。“这四杯椰子水，是我敬给父母和两个弟弟的。”将军曰：“这红椰子水，是救命水呢！"何如伟表情有惑，将军直言：在家乡的那一年，他病得很重，只剩下皮包骨，是亲人们摘下一个个红椰子，剥壳，每天给他喝下一碗的红椰水，天天吃红椰肉丝的椰子饭，才渐渐的恢复了健康。

何如伟和吴俊民听了这个小故事，沉黙良久。将军倒劝慰起他俩，言，“日历早已翻过去了。”他端起半碗红椰水，仰头，便咕咚咕咚喝个一干二净，急喝中，有余水溢出嘴角，将军抹抹嘴角，说，“这碗红椰子水，于我来说，是久违了的琼浆玉液。”何如伟问：“味道怎样？”将军言：“真甜！真甜！”语毕，将军将另一半碗的红椰水，送请夫人张剑尝尝鲜。她是第一次喝红椰子水，喝后，亦直言：“这味道，好极了！” “红椰子，在我的记忆里，是最大的乡愁。”将军说，“余下的这枚红椰子，我要好好地珍藏它。”将军把红椰子置于临窗的一张书桌上，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圆融了他一生的乡愁。

藤条茶几上有一象棋盘。将军夫人起身，说，“你们聊聊，我到厨房忙些事。海南稀客到，今天由我们安排的便饭。”将军两个儿子和儿媳妇，早已在厨房里忙活。“再加个菜，还有一位稀客。”将军吩咐道。“还有谁？”何如伟和吴俊民面面相觑。

将军并末回应，他摆起了棋子，说：“来，陪我下盘棋。”何如伟说，“我棋艺不高，给您陪个雅兴。”将军说：“我也一样，棋艺不高。”

起棋局了，何如伟首先架起中炮，将军立时扬鞭催马，如伟横车出门，将军把“率”过河，来个仙人指路，如伟认为将军要来个生死对碰，积极防守，不料，将军骑马跨过楚河汉界，使出声东击西计，如伟慌不择路，不幸落入泥潭，便架出长炮，企图板回危局。

将军揪准战机，车炮齐出，过关斩将，兵临城下，如伟帐中空虚，兵力无法回援，先输一局。

第二局，何如伟剑走偏锋，企图来个大包围，将军步步为营，巧妙布阵，合纵连横，将如伟撕杀得片甲不留，举手投降。

第三局，将军连让三步棋，何如伟吸取两次教训，后方严防死守，前方左右开弓，一路过河，气势逼人，他举起刀剑，毫不留情，将将军的兵力斩杀大半，临近死局。将军沉着应对，巧出奇兵，破壁突围，一路血战，直捣对方黄龙，又一次反败为胜。

“这三局棋，我全输了。"何如伟抱拳作礼，向将军致意。“将军之棋艺，如南征北战中的一个个经典战例，佩服！佩服！"将军笑言：“谬赞。”何如伟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将军的谦虚之词。将军戎马一生，创建“铁军”，激战西江；北伐先锋，建立奇功；挺进冀中，痛歼日寇；参加“百团大战”，粉碎“总力战"；重返晋北，歼敌晋中；解放太原，统一华北；挺进西北，勇歼敌骑；逐鹿西南，进军蜀都等等一个个经典战例，让将军的人生大放异彩，为民族的解放，为人民军队的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建立了卓著功勋。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将军一生征战南北，其军事指挥艺术与棋道紧密相连，浑然一体，运用娴熟，令何如伟者敬佩不已。

“吃饭啦。”将军夫人道。桌上已摆上饭菜。“我来到了溜，将军开门溜。”门外传来一声海南溜字腔，将军就知道是谁来了。谁？红色娘子军连连长冯增敏也。

她上广东参加民兵代表大会，顺便来拜会将军。她进了门，挺胸，立定，向将军敬个军礼，“冯增敏！”将军声如洪钟。“到！”冯增敏身着红军装，戴顶红军帽，英姿焕发，响亮地应道。将军回敬了个军礼，尔后，热烈握手。何如伟、吴俊民见之，格外惊喜。

大家围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顿乡愁浓烈的便饭。将军直言，红色娘子军威震琼岛，名扬天下，琼海妇女不简单！冯增敏说，“将军从戎四十年，征战何止千，功名扬四海，您才是家乡人的光荣与骄傲呢。”

将军转了个话题，说，“当今，蒋帮常派军机来海南刺探情报，空降特务，企图搞破坏活动，你们娘子军要百倍警惕，守好祖国的南大门。”冯增敏站了起来，说：“请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继续革命，为保卫好家乡，再立新功！”将军说，“好！非常好！”冯增敏们邀请将军择个机会，重返家乡，以解乡愁。

将军应允。可是，事与愿违，将军一直在治病疗养中，遵医嘱而无法远行，直至1979年6月，将军在北京与世长辞，都未曾旧梦重圆。唯有将军生前饱含激情，写下的三首诗，留下了将军对家乡的深深眷恋，凸显了将军的高贵品格一一

故乡

离乡四十年，于今物物新。
人人喜悦色，声声主席恩。

故园

三面红旗照四方，五指山上放光芒。
九曲江水流福利，六连岭花永芬芳。

海南岛

祖国两眼睛，守望东南屏。
台湾美蒋贼，一定要扫平。

（2020年12月20日凌晨5点钟，写于万泉河畔文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