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一百五十一
三 嫂
作者:王路生
“……”
“……”
三嫂缓过气来，呷了一口茶，双手叉腰，声如铜锣，说，“我就是爱张罗开店的事，怎么啦？”
“你再仔细地想一想……”老公李三深吸了一口烟，烟蒂烧出一圈红点，“您想开公道店，我不反对，关健是活鹅和海鸭的供应链要跟上……”三嫂撸起袖子，拿起扫把，刷刷地擦地板，“你放心去吧，我能挺住。”
李三考上导游员，明天要去海口参加培训学习。自2018年沙美村打造美丽乡村建设以来，村容村貌如村里洗衣的村姑，一跃成为北京T秀台的名模般，一下子拢聚了无数人的眼光。自此，世代耕田或出海捕鱼的农民，纷纷洗脚离田，或收网上岸，一家一家的吃上了旅游饭。三嫂是村里的生产能手，她胸有成竹，李三却忧心连连。
“天塌不下来，你就放心吧。”三嫂送来杯热茶，拍拍李三肩头上的灰尘。李三捧着热茶，见她这几天的操劳，人也瘦了一圈，心疼地说，“为了开店，你瘦多了。" 三嫂双眉向上一挑，嘴巴裂开了，露出两颗虎牙，“瘦得好，村里的许多姐妹整天都跳舞，又吃不少的什么的瘦身茶，却一直瘦不下来，她们跳来跳去，反倒添重了十余斤呢。”三嫂微笑着，朝李三扮个鬼脸，“我一百二斤重的身子，瘦了，你不是更加方便么？"
“鬼婆娘，咱老了，少想那些事。” 李三说。 “你想歪了。是你想到那件事了。”李三佯装发火了，“别来这一套，三十余年了，我还不了解你的鬼心肠。”夜深了，两人躺在床上，还未入眠，反而叨叨嗑嗑着，如一对新人般，满怀激情地继续说开店的事。
半年后。李三带团回到沙美村参观游览，“客贵！稀客！"三嫂站在店门口，满面春光，接待了李三的团。二十余位游客，纷纷赞尝三嫂的公道，味道不错，让他们找到了乡愁。李三却阴着脸，悄悄地告诉三嫂，“你卖贵了！”三嫂点点头，“我是卖贵了点，但是，我对得起我的良心。”李三对怼道：“嘿嘿，如今的你，学会宰客了，心有点儿黑了啊。”三嫂来了怒气，抬脚重踩了他的脚，瞪大眼睛：“什么意思？你敢说我黑心？”李三的脚被踩痛了，但不敢出声，他怕游客看到，“我要带团出去了，你好好的反思一下吧，我不跟你争辩什么。但良心更值钱。”李三与婆娘由此结下了梁子。
果然，三嫂的客人越来越少了。三嫂未置一辞，却坚持不降价，每份公道仍卖16元/份。李三认为，若不降价，店子关门是早晚间的事。他打电话给三嫂，“喂，你要薄利些，才能扳回游客……”三嫂说，“好酒不怕巷子深。我相信，凭我的厨艺，和实打实的正宗吃草长膘的鹅肉，还有在大海边散养的吃小鱼小吓长膘的海鸭，一定能解解他们的馋！”李三还想劝她几句，三嫂却截断了，接上她原来的话茬：“我开公道店，乜货，值乜钱，完全公道，公道！”
有一天，某报姓王的记者来访，吃了份鸭肉公道，顿觉肉厚鲜美，香味砸嘴，佐料也是原汁原味。再品份海鸭，味浓肉脆，正宗的乡愁菜。他问三嫂：“为什么你的公道这么好？"三嫂拉了衣角，拢了头发，说，“我在朝阳和博鳌都有养鹅、养鸭基地，从不用工业化的生产饲料，纯粹用碎米，米糠，野草，或海滩边自然生长的小鱼小虾喂养，这就保证了鹅和鸭的长膘结实性和正宗性，我还喜欢在坡上赶鹅，在水中赶鸭，让它们多活动，多跳飞……”三嫂道出了她的生意秘诀，语气中荡漾着一股厚道，从不欺诈客人的暖流。
正说着，有一位老农送来一担野生金桔，三嫂挑出两颗，将一颗放进嘴里嚼咬，另一棵送给王记者，“这野生果，汁甜，味美，尝个鲜吧。”王记者咬之，顿觉嘴甜，神爽，直呼：“好桔子，好桔子！”三嫂说，以此野金桔汁，伴上蒜头汁，姜汁，辣椒等配料，做成佐料，味道好极了！”王记者又问：“听说你卖得贵了点？”三嫂直言：“我的公道确是有点贵，但它有贵的道理，正宗的朝阳鹅和博鳌海鸭，非常少见了。别人卖的，价位确实是比我低，但我不说透，你也懂的。我从不赚昧心钱！”第二天，三嫂正宗鹅肉鸭肉公道店的文字见报，引来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生意又日渐兴隆了起来。
“三嫂，三哥又带团回来了。”店小二从外面回来，喜盈盈地告诉三嫂。“他干嘛不事前通知我呢？他究竟卖什么药？”三嫂沉着脸，并不因为李三的回来而高兴，她致电给他。他说，他正带团在湿地公园参观，待会儿还要去袁家村。他叮嘱三嫂，备好53份公道。三嫂解了心结，窃喜不已。可是，到了午时的饭点，有人匆匆来报，李三带团队往博鳌那边去了。三嫂慌了，连忙拔打李三的手机，偏偏这时，他关机了。“这个死鬼，竟然学起小品中的赵本山，忽悠我，还敢与我玩阴的！"三嫂心里骂了李三一通，末了，躲进房间，哭了。
她料不到李三来了这一招。她哭着，哭着，竟睡着了。直到下午三时，她才睡醒。却见有个男人坐在床边，朝她微笑。她惊慌了，待缓了口气，定神再看，竟是李三！她一记重捶抡过去，李三大叫一声，顺势倒在她的怀里，满脸坏笑。
原来，李三为了让游客体验正宗海鸭的放养方法，特地带游客参观了她的养鸭基地。
当李三率团重返公道店里时，三嫂已睡着了，李三不忍心叫醒她。他知道，她为了这家公道店，经常起早摸黑，干得身心疲惫，但从未叫过一声苦与累。
李三和游客吃完公道饭后，便一个人悄悄的来到房间，恰巧这时，三嫂睡醒了。李三问：“怎么样？收入不错吧！”三嫂拧了他的鼻子，眼光盈悦，“这一年，沙美村火了，我的收入，当然是水涨船浮啦。”
李三说，“2021年新年快到了，听说袁家村也即将开业，看来咱沙美村的前景会越来越好。”三嫂凑近他的耳边，说，“三，我准备扩大店容，再招些人马，把咱家的公道店和养鸭养鹅基地搞得更好。”李三心里甜如蜜，“我娶中你，看来我当年的眼光不错，你果然是个旺家的女人！”三嫂轻刮了他的鼻子，“别高抬我了，谁让我是红色娘子军的后代呢。”
（2021年1月7日晨5点，写于万泉河畔文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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