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一百六十一
李班长
作者：王路生
1975年秋，我入读初中班，李成标同学成为我们初81班的班长，“李班长”这一称呼叫开后，就让人惦记了几十年，也叫了几十年。
那时的李班长，个子比同龄同学高，脸赤黑，步履铿锵，他从几乎覆盖了枯黄败叶的校道上走过来时，脚下的那些败叶会发出“沙沙"的声音，那动作和眼神，颇有今天的电影中侠士下山的况味。
学校有个农场，位于万石坡，方圆有百亩，学大寨的年代，我们半工半读，上午在农场捧着书本听老师讲课，下午在农场扛起锄头，开挖一条条待后种上甘蔗苗的间行沟。
我那时是个“乐钱拼”（海南话，身体瘦小的意思），抡起锄头干不了几轮，便气喘吁吁，坐在地头凉凉风。班长气力足，很快就开挖出一条长10米的深沟。他大骂我偷懒，是资产阶级作风。我也骂他只有重女不重男的思想，专帮女同学开挖甘蔗沟。
彼此对骂中，我顺手拾起几团土块掷了过去，哪知一掷一个准，他的脸上全面“挂彩"了。他呢，龙颜大怒，一个迅速的起跳动作，如燕子振翅般，给我扣下一个响亮的“五指龙爪”，把我给敲打哭了。我怨恨了他几天几夜，不与他讲话。
后来，他主动与我说话，我也顺梯下楼，从此成为最要好同学加兄弟。有一天早上5点多钟，我正酣睡中，他却强拉我起床，“啥子事呀？”我半张半闲着朦胧的眼睛。“外面有人喊救命呢。”
他拉着我跑了出去，寻着水井方向传出的求救声，一路狂奔，到了井边，一看，危险！原来是钟积才同学早上起床到水井边勺水洗脸，不慎跌进了井里。班长拼尽力气，与我等同学合力，将积才同学救了上来。班长的喉结间，却被一半倒于地的电线柱上的电话线给刮蹭伤了，一道深沟的勒纹几乎要刮破他了的喉咙，他是暗忍着巨痛而救人的。
班长的人缘好，那年他还兼任共青团温泉中学副书记，与女生打得稔熟。而我们却很少或者不敢与女同学说话的。他却大胆得很。他倒似一朵花，阳光灿烂地绽放于女生的心中。在校办农场劳动时，他干活特别起劲，常常帮助女生挑水浇菜，哪个女生的锄头扣口松开了，他就帮她修理好，有一次，他修理松口的锄头近三十把。女生问他累不累？他十分喜悦的回答：“为女生服务，是我的光荣！”那两位名叫阿梅阿红的女生，分别给他递上条毛巾和杯开水，让他抺抹身上的细汗，喝杯水解解渴，他十分享受这种待遇，干活就更加起劲了。
那一年，我们去红日坡参加修筑“大寨田”大会战，某女同学感冒了还不下“火线”，还继续与我们修筑梯形田，忽然间有人说了句话“不好！”班长扒开人群，一看，这位女同学不慎中被尖竹桩扎伤了脚盘，血流如注，她一见血，就晕倒了。我们都慌了，唯有班长较镇定，他赶紧按按她的人中，她醒了过来，班长撕下他的一角衣袖，给她包扎，但伤口仍渗出一圈一圈的血痕。
他叫位大个子女同学背她到临时校医室，大个子背她走不出几步，早已气喘吁吁，喊累。“班长，还是你来吧。”班长不好推辞，双手伸向后腰，抓紧女生双腿，背起女同学迅速地往前跑，尽管有几段的路面陡削不平，但他脚力生风，步履沉稳，爬过双沟岭后，迅速的将受伤女生背到了设于汪水湖边的临时校医室。第二天，我写了篇广播稿，赞扬了班长的临危不乱、勇救女生之善举。
一恍之间几十年过去了。班长已过花甲之年，头发银白，历尽沧桑的脸也瘪了，法令纹勒起八字浅沟，但步履仍然铿锵。他经常与我在新村墟喝茶，侃大山。乐于助人的习惯，班长保持了几十年。高考落榜后，班长回乡务农，继续发扬助人为乐的雷锋精神，常常帮村中的妇女同志犁田、插秧，有时候还结伙上山，帮助她们开荒垦地，种植槟榔和橡胶。更多的时间，他当起泥瓦工，四十余年来为乡人修筑了上百间青砖灰瓦的尖顶屋。他热情似火，做工细密、扎实，深受主人称誉。瓦屋落成之日，主家的女人炒出好菜，招待班长他们，班长不喝酒，爱吃烟，喜喝炖的汤。
有一次，他喝多了一碗汤，却不敢挺身走路了。他告诉我，那天，他是弓着腰，捂着裤裆，走一步，停一步，才慢慢回到家里的。他对老婆说，那碗汤好像有“毒"。老婆问了个来来回回，却满脸兴奋的说：“你喝此汤多了，非常好。”原来，他喝下的，是新宅主家的女人下足了佐料的野生牛大力炖黑脚鸡的汤。
（2021年3月6日晨起开笔，写于万泉河畔文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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