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海南话“哞啷″

海南话“哞啷”
陈业基

 过去，农村人经常使用石磨磨东西。石磨，即石凿的“磨”。《现代汉语词典》对“磨”的注释为：把粮食弄碎的工具，它通常是两个圆石盘做成的。这两部分普通话分别叫做“磨”和“磨盘”，即上面那个圆石盘叫做“磨”，托着“磨”的圆形底盘叫做“磨盘”。         

海南话将石磨叫做“哞啷”。在这里，我对“哞”字取的是近似音（即mou）的字；其实，本地人称磨的话音更接近海南话“墓”这个字的音，但这有点太那个了，我才选用“哞”字。而“啷”字，取的是与说海南话说“磨”东西的“磨”的海南方言同音字。在海南话中，好像没有对“磨”和“磨盘”有其他的称法。我记得小时候看大人洗“哞啷”时，常听大人讲，先洗上个“哞啷”，再洗下个“哞啷”。从这看，海南话并没有对“哞啷”上下部分有其他的叫法。上下“哞啷”的接触面圆平，沿着中心向外凿有密密斜斜的凹槽，上下“哞啷”中间凿有一个小圆洞，在下的“哞啷”的小圆洞中插入一“短局短局”（即非常短的的意思）圆格木，留有一部分承接上个“哞啷”底面上的的小洞，放上去接合即可转动。上的“哞啷”稍微厚些，“哞啷”面像一个小盆子，中间低，四周高，最低的地方偏离中心点，上面凿有一个上下通透的小圆洞，是所“啷”粿浆粿粉的入口。上个“哞啷”的旁边还凿有一个长方形的榫眼，扎进一根方格木当做“啷把”；“啷把”不长，约三四十公分；“啷把”的末端还凿有一个通透的小圆口，插入能转动的一圆木，当做“啷手”，一手抓住“啷手”一推即可转动“哞啷”。为了省力，有的人家还安装一根长长的“哞啷”木推把，推把前端用火力折弯，头部是尖圆的，能插入“啷把”上的圆口，后端榫接一横木，形成“丁”字形的手把，手把两端绑着“牛缆”（即绳子），将“推把”挂着桁梁上，你只要站着双手抓住横把一推即可转动“哞啷”。“啷”的东西少时，一个人即可操作，一手舀东西一手揺动“哞啷”；“啷”的东西多时，就必须有两人合作，一个坐在凳子上将东西舀进入“哞啷”口里，一个站着推动“哞啷”转。下个“哞啷”比上个“哞啷”大些，圆盘外还有“裙”带（即边的意思），“裙”带上凿有四指大的石槽，石槽通出口槽。出口槽比较大，似“帽舌”伸出“哞啷”外，下面可置放装粿浆粿粉的盆钵，或在出口槽上绑上装粿浆用的纱布做的米袋。“哞啷”往往置在废弃的“将窟”（即石臼）或柱石上面，出口槽稍低，方便粉末或粿浆等流出来。

我记得， “哞啷”主要用来“啷”粿浆。海南人平时都喜欢做“粿”吃，因此，常常在雨天不出工时或农闲时去“啷”一些粿浆做粿吃。凡是做粿的大米都要放进水里浸一段时间，“啷”起来才不费力，粿浆也细腻。做“白粿”、“膨厚粿”、“迟空粿”和“豆仁粿”等“啷”的是“山米”（即籼米）粿浆。“山米”黏性差，“啷”时也轻松。装“山米”浆大多用盆钵，不需压干即可使用。做“光粿”、“薏粿”、“甜粿”（即年糕）用的是“秫米”（即糯米）粿浆。“秫米”黏性大，“啷”起来辛苦些。装“秫米”浆用的是米袋。“啷”好后，须将米袋嘴捆绑好，横放在下个“哞啷”面上，将上个“哞啷”搬上去压着装粿浆的米袋；有时嫌出水慢，还得用上一两根横木，两头绑着石块，压在上个“哞啷”上。“哞啷”有时也“啷”“番剐头”（即番薯干）粿粉，人们用“番剐头”粉做“番剐头粿”（也叫做“粿按”）吃。其他杂粮如“牛麦”（即高粱）、“粟足”、“狗尾”等泡浸后“啷”浆压干后也拿来做粿吃。

在我的记忆中，“哞啷”最忙时是“做年”（即春节）前那段时间，那时家家户户都要做一筐两筐“甜粿”（即年糕），因此每天都有人浸“秫米”来“啷”。有的人家怕粘性大还加点“山米”。那时，虽说每家需要“啷”的粿浆不多，但大都全家出动，加上等待“啷”的人，整个“哞啷”前都是人。大家围着“哞榔”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而“哞啷”也从早忙到晚，人停“哞啷”不停。大人“啷”粿浆的时候，我们“小子”喜欢蹲在地上看从“哞啷”接触面里渗出来白白的米浆，有时觉得很好玩，便用小手指靠上去，这时往往遭到大人的斥责，又赶紧把手缩回来。     

过去，  农村人穷，没有多少户人家能买得起“哞啷”。因此，一个村子能有“哞啷”的人家不到几户。我们村分上村和下村，我“室”（家）所在的下村二三十户人家也只有三四个“哞啷”。我村尾就“下室”大公和二公家有。二公家穷的叮当响，解放后才娶被枪毙了的恶霸“地主”家的小妾做老婆。他家的“哞啷”是我“室”此“脚人”（即同一曾祖的家庭）“香火室”（即“同脚人”祭祖的房屋）的叔公留下来的。我的这位叔公解放前被国民党当作共产党抓去三牛六坡枪毙了，留下年轻的妻子和一个女孩即我的堂姑。堂姑嫁后她的母亲也跟着去了。后来，叔婆就把“香火室”卖给二公，“哞啷”也就被二公留着使用了。还好，我们此“脚人”需要“啷”什么的，到二公家使用“哞啷”，二公从没有说什么，毕竟它是我们此“脚人”的“哞榔”。这“哞榔”，我们一直使用到改革开放后。后来由于赤岭村有人买了机磨来磨粿浆磨粿粉，谁还费力去使用“哞啷”呢。二公走后，这“哞啷”由他的一位堂侄接管。后来房屋翻盖，“哞啷”也被当做垃圾运到外面丢掉了。我们村丢掉的不只这个“哞啷”，现在行走在村中，几乎看不到“哞啷”的影子。“哞啷”只能留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