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石灰灶

石灰灶
◇蔡鸿亲

记得初中时上化学课，教到“碳酸钙”这一课程，任课老师在课堂上叫每一个学生先不要打开课本，先看他今天带来袋子装着的是什么东西。老师左手正提一个布口袋，在我们面前晃了晃。他这么一说，一下子提起了同学们的兴趣。大家的眼睛齐刷刷的都往老师提着的袋子看，都想看一看这个袋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当时，一个男同学提议说：“老师，请你不要把你的袋子打开好不好，先让我们同学猜一下，到底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老师很痛快的回答说：“好!”

同学们热情高涨，在课堂上猜了起来：有的说可能是石头，有的说可能木头，有的说可能瓦片……到底是什么？没有一个同学猜到。

几分钟之后，老师把袋子放在讲台桌上徐徐的打开，从里面取出三个纸包逐一展开，顿时课堂哗然。“哇噻”，原来是这三种东西，我们都认识，同学们不约而同地说。

哪三种东西？是这三种东西，分别为：石灰石、石灰粉、结块的石灰。

接着，老师叫同学们把课本打开，翻到“碳酸钙”这一章。老师在黑板上写上：石灰石，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化学式为CaCo3；生石灰（石灰粉），主要成分是氧化钙，化学式为CaO；熟石灰（石灰浆、石灰膏），主要成分是氢氧化钙，化学式为Ca（OH）2。

同学们，我们今天这一课主要讲“碳酸钙”这一章，重点掌握碳酸钙、氧化钙、和氢氧化钙之间的相互转化的关系，老师就这么把课讲开了。

这是一堂生动有趣的化学课。化学老师拿到课堂的三样东西，正是同学们当时日常最常见的物品。

 1973年9月13日晚，7314号超强台风玛旗在琼海县登陆，杀伤力巨大，狂风暴雨，造成琼海县许多民房倒塌和损坏，动植物损失惨重。这是建国以来在中国海南登陆的最強的台风。我们这班同学当时在读小学，十一二岁，都经历和见证过这次的超强台风。

正因为这次超強台风的影响，为重建家园修建房子，那时我们龙江公社每一个小队都建造一个石灰灶。大概全县其他生产队应该都会有，我估计应该是。之前，在我们大队附近的几个小队基本上都没有石灰灶，这是我所见的。

石灰灶，一般高脚有两米，呈正方形，边长约两米半，由砖块与花岗岩石条（小队灰灶）或水泥柱桩（专业灰灶、较为坚固）砌成。

有了石灰灶，当然就要有石灰石来烧了。我们所烧的石灰石（俗称“灰谷”），20世纪八十年代前，主要取自海边的博鳌、潭门、长坡等几个公社。八十年代中期，主要从博鳌培兰、东海海边村庄购买。从海边购回的石灰石主要是珊瑚礁石和螺贝壳，它是海边的渔民每年五、六月份从西沙、南沙大量采拾而来。

煅烧石灰石，石灰石与火炭、木柴分层铺放，引火煅烧两天即可。一般一灶可烧石灰粉一万斤左右。我们龙江、石壁地区建一间砖瓦房大概用石灰粉八千斤左右。

小时候，我们老喜欢发灰（用水浸泡或浇灌煅烧后的灰谷〈石灰石〉变成石灰粉），因为发灰时会产生高温，这有利于我们借此机会高温焗红薯和椰子，那焗出来的味道与火炭烧的味道不一样，特别好吃好喝。

在我们博文，在改革开放前，温泉公社下寨冬大队颜学钦、颜学芬两兄弟带领队里的几个兄弟，在万泉河边船湾村建起一座石灰灶，烧灰卖到附近几个大队要建房的农户，作为生产队的副业收入。当时陆地交通汽车运输不方便，他们把石灰灶建在河边，是因为水上运输方便，大量的石灰石是用柴油船从海边自下而上运输而来。在改革开放后，颜家两兄弟独立出来，在博文文道岭岭顶建起了一座石灰灶，继续烧灰卖灰。

正因为有了专业烧灰人，加上队里没有密集的建房户，所以生产队在台风过后所建的石灰灶作用不大，且购买石灰石和烧灰运作过程烦琐，故而各个生产队的石灰灶逐渐被拆除，最后荡然无存。

我的初中同学颖亲，他和他两个兄弟一起，1988年在博文墟上也建了一座石灰灶，离颜家兄弟的石灰灶不远。每年六月份去博鳌培兰采购手指大小的珊瑚石灰石两大船约七八大卡车，每卡车载重量二十多吨。烧后或卖灰粉，或卖灰浆、纸灰浆，建砖瓦房用量为主。2001年，停灶停卖。

在博文，有一对夫妻，现在六十多岁，丈夫叫吴健景，妻子叫符芳兰，由于夫妻俩在博文长期从事烧灰卖灰卖水泥，人们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名字，都叫他们的绰号为“灰公灰婆”。1980年，他们俩夫妻为颜家两兄弟打工，每天每人工钱3元人民币。1989年，他们俩接手颜家兄弟的石灰灶，开起夫妻销售石灰、水泥店，售给博文、蒙养、中洞、南面、深造等五个村的用户。

他们俩夫妻告诉我，他们每年六月份去博鳌培兰东海采购石灰石，八灶左右的量，每一灶烧后卖大约赚四五千元。他们的石灰灶也是在2001年停烧的。

现在，他们专卖水泥和白石灰及有关配料，建砖瓦房的卖机械搅拌的石灰浆。有时候，有些用户来料加工石灰浆，他们也加工，收加工费每斤4～5角钱。

过去，自家建砖瓦房，所用的石灰浆和石灰纸浆，不是自家人就是请村里人帮忙，人工舂灰挖灰搅灰，做高强度的体力活。舂灰用舂灰木槌，挖灰用锄头，搅灰用搅灰长木板。现在可好，用上了机械搅拌石灰浆，免了人工，轻松多了。

2001年起，博文这两个石灰灶被关停是有原因的。在此之前，琼海市人民政府按国家有关部门规定，为了保护珊瑚和海洋环境，严厉禁止渔民进行海上采捞珊瑚礁石，从而断绝了海中石灰石的供应。这是必然的结果，大势所趋，保护海洋环境意义重大，利民利国利全世界。

现在，农村建砖瓦房少了，所用的白石灰材料自然而然就少了，加上上述原因，石灰灶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农村里没有了石灰灶理所当然。

但是，博文文道岭上那座石灰灶依然存在，且没有什么大的损坏，现在藤蔓植物缠绕，叶子绿油油，花季时开放红、白、黄等花色，引人注目，加上在一片树林里，倒成了一处靓丽的风景地。其灶，有拆掉的必要吗？我认为不必要，留着吧，作为一个历史的见证物，保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