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一百九十四：吴源兄

路生人物速写系列之一百九十四：吴源兄
文:王路生

认识他纯属偶然。

那天在狮椰茶店，有人聊到他，说，他的水彩画获奖了，又说，他的画作入选全国水彩画展啦，等等。许多年前，我在杂志上看过他的水彩作品，都是画些房前屋后，小桥流水，万物恣肆生长的题材，皆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初看似纪实写生，细品却有乾坤，比如那幅《晨光》，淡淡的色彩，纸上徐徐沁出来的，是湿湿润润中的一缕诗意，是野生丛林肆意生长的那份纯粹，自由与率真，我由此记住了他的名号。国平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共进早茶。许是十来分钟后，在人声嘈杂，烟火漫卷的茶店，他迈着铿锵步履，目光如炬的来了，那一瞬间的场景，就像琼剧中的开场，锣鼓齐鸣，初时鼓声徐缓如流水，过了一会儿，忽然来了一段急促、高尖的旋律，咚咚！锵锵的锣鼓声骤起，“冲脚”（男主角）却一直躲在幕后，高声唱着程途板腔，待唱过一两句戏文后，冲脚才背身再转身闪亮登场。吴源兄虽不是琼剧迷，但也能偶唱一两句道修腔，育明腔，他与我握手，落座后便聊起柴米油盐和地方琼戏。他脸色圆润，留着成龙款发型，腰围墩实似堵肉墙。他是琼海龙江镇中洞村人，老宅是家青砖灰瓦建成的四合院，正屋前后两间，右侧是一行九间横屋，上间是堂叔建的宅，下间才是他的祖宅，客厅嵌入屏风，雕山鸟虫鱼，牡丹花果，古色古香，两侧置有老旧椅子，墙上挂有他创作的山水丹青，客人眼光放亮，在客厅慢慢欣赏，長物清疏，最令人悠游畅怀，与众不同的装饰，典雅清幽的意境，沉淀着独有的美。他家是独院，四周被野生灌木丛和椰子树，槟榔村，杨桃树，石榴树团团包围，绿荫匝地，野趣横生，倒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趣。闲时，他从海口归来，挑一间横屋当画屋，任凭外面鸟儿欢叫，知了伴唱，或明月高悬，银辉泻地，他的一幅幅画作，浸润了乡村野气，与天地圆融，与身心合一，水到渠成的灵感，就这样诞生了，从不沾染一丝俗尘，慢慢品读他的画作，总会有一言难尽的愉悦。那天，一帮画友文友到他家小聚，他出门迎客，众人刚落座，又一个劲的快步的往屋外走去，他家门前的石榴熟了，却不经意间冷落了他手中的那壶好茶。是我带头走出去的，那满树的石榴飘逸出淡淡的清香，将我的胃口无限的扩張，见者有福份，我连吃了三个石榴果。和其他人陆续走出屋外的时候，我看见吴源兄脸色有些许惊讶，嘴角轻微地抽动一二下，欲言又止，终究敌不过众人窜掇，他放下茶壶，喜孜孜地与诸位参与到采摘石榴中去。有一株石榴树挂满了熟果，青黄略微泛白，这是最好吃的果子。果树周围是铁丝篱巴，我一时心急，裤子被尖细的铁丝咝的一声给划破了。吴源兄说，让我来！他细仔且小心拔开铁丝连杆儿，走到内圈里，专挑些大而甜的石榴，一一摘下来，转身交给我等众位，众人手拿石榴，凑近鼻翼闻之，几乎同时，众人狠狠咬了一口，异口同声，说，好吃！真好吃！言毕，人人嘴角沁出淡红的汁液。吴源兄挑一熟果，站在树下，往果身吹了几次气儿，也咀嚼了起来，未曾想到，一帘汁液顺着嘴角流至下巴，再悬崖般滴至胸前，与他那条早已浸透了的汗水的衫衣，水乳交融，幸福相爱，可他还在矻矻地咀嚼着石榴，全然忘记了自己该有的斯文。待他转身要走出来时，左裤腿被铁丝钩住了，他不经意中一用力，裤腿布咝咝一响，也如我一样，被铁丝给钩破了。我笑言，源兄，你这是要与我“割袍断义”吗？他脸色立刻庄严了起来，郑重宣言:绝不可能！众人哈哈大笑，笑声掀动着石榴叶子，传来阵阵幽香。吴源兄自幼在万泉河边长大，关于这条河，他也许有许多话要说，从他的一系列画作中可窥见一斑。他写的若干篇散文，也是与万泉河相关，《龙江墟旧事》忆述了它的沧桑岁月，那山，那水，那人，他把画笔变成好文笔，其文本中的苍凉与悲壮，世事的沧桑与柔情，尽在娓娓道来中，我是想不到吴源兄有此一手的。读后，甚为惊喜。

（2023年8月19日上午，写于海口美兰机场候机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