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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海南斋戏》(连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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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3/9/21 3:3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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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乡傩碑刻”与《新邀蓬莱会碑》
蒙乐生


作为祭祀性仪式性的戏曲,海南斋戏广泛分布于海岛城乡。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做斋”已成为海岛乡土文化习俗,成为与岛民生活有紧密关联的一个部分。

早先,海南斋戏的斋班主要集中在城镇,庙宇的“做斋”的主要场所。以海口府城来说,宋开宝四年(971年),宋太祖铁斧一挥,于是马驮河图,琼州的州府便从“旧州”搬迁到府城现址。笔者在《古城琼山》一书中对有过《一城灰瓦半城庙》的描述。

唐天宝七年(748年),鉴真第五次东渡,遇台风漂流至振州(今三亚市)宁远河口。振州别驾冯崇债亲身躬迎,设斋供奉,设会受戒。其时,振州大云寺已坍塌,鉴真助其重修,并亲授佛法。居振州年余,鉴真辗转至崖州(今琼山区旧州镇),重建开元寺。

府城是海南历史文化名城,建于宋代的天宁寺是“海南第一禅林”,可惜这座海南建造最早的寺庙已经损毁,至今寻无踪迹。当年,天宁寺占地几百亩,面积之宽,规模之大,真无愧于“海南第一”的称号。该寺遗址附近,还有大悲阁、明昌塔、城隍庙、黎母庙和定福灶君庙、玉皇三清宫等诸多寺庙,那是海南寺庙建筑较为集中的地方。

明代府城寺庙之多,祭祀之频,盛极一时。海南明代进士王宏诲《谯国诚敬夫人庙碑》曰:“每令公节属期,即云集飚附,若三军奉主师,曾无敢有城厥者。”王宏诲还有“岁时伏腊走村氓,祝厘到处歌且舞”的诗句,所说的“祝厘”,就是祭祀活动。

众所周知,海南是移民岛,大部分移民来自福建,各家族谱记载,移民大多来自福建莆田“甘蔗园”。府城有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巷子,名叫“甘蔗园”。当年,大批福建移民登岛之后,大多暂时落脚州治府城“甘蔗园”,然后逐渐向岛内各地迁徙。

“甘蔗园”,虽然这只是地理名称,但所反映的却是故园情结。更何况,那是从古老的海岛乡傩逐渐向海南斋戏演变的起源地之一。几百年后,福建莆田的甘蔗园已改叫“蔗埔园”,而海口府城的“甘蔗园”却大名依旧,海南斋戏演出依旧。

沧海桑田,府城已发生历史巨变。当年的琼州府治已变成一座新城,当年的城郊小村也在岁月流逝中从石板小街变成城中旧村。城市扩展,变化加快,城中村已被拆迁,“甘蔗园”已湮没在喧嚣的市声之中,故园踪影只能在历史典籍中隐现。

幸好,笔者于2006仲冬,在村长带领下,在村民冬至祭祖的炮竹声中,走进了甘蔗园村。踏上石板小街,从街头到街尾,从街尾到街头, 300米长的石板小路,笔者走了几个来回。仿佛走进了历史纵深,似乎重温了当年移民的生活情景。

村长说,甘蔗园属大园社区,这条石板小街横贯甘一、甘二和甘蔗园三个片区。就在这狭小的空间,小街两旁聚居的有王姓、云姓、李姓、唐姓等十几个姓氏家属,人口密度很大。可想而知,当年石板小街刚刚铺成,这里曾是一个热闹场所。听老人讲,石板小街原先是城南通道,是从丁村、薛村、迈仁等周边乡村进出府城的主要通道。

在大园街一侧,有一座正面题“甘蔗园”、背面题“云路鹏程”的牌坊,它连结石板小街,是进出甘蔗园的隘口。村长告诉我,原先的牌坊是火山条砌石拱门,建筑古朴,质材厚重,可惜毁于“文革”。牌坊附近有两庙、一庵、一井,都是历史遗迹。

井是“龙泉水井”,其外围呈罗圈椅状,井口用整块花岗岩雕成;井水清冽,水质甘甜,水位很深,大旱不干,因为如此,居民便名之“龙泉”。时至今日,井水仍如泉涌。

庵名“清源庵”,坐落在水井背后,这号为“超尘”“济众”的场所,居然取了这么一个与水有关的名字。庵门左右有一副对联,上书“清净佛土超尘世;源长法水济众生”,其意也是把“清净”和“源长”相提并论。据说,“清净”是斋戒,是做斋的前奏曲。

两庙相隔,不过几步之遥,它们分别是“福主庙”(土地公庙)和“张天君庙”。

张天君庙是府城一带较有名的庙宇。庙的侧门紧挨着甘蔗园牌坊,里面是一个宽广的庭院,殿堂建筑规模比清源庵高大。庙宇建于何年,不得而知,但从现存年代最早的康熙丙申年(1716年)云露坊信众所立的“重修张公庙碑”来看,该庙至少已有300年历史。从那时起,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光绪年间均有修缮,而且都是信众捐款整修。

庙堂正殿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祭祀境主张大天君、关圣帝君、火雷子孙二位娘娘和境内一切圣神”的字样。看来虽然名叫张天君庙,但并非专祭张天君,只是奉他为天君,让他与众神共度春秋,同享祭祀。海岛文化的包容性,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名为“张天君庙”,可见这位张大天君也确实不简单,甘蔗园附近的信众让他“高高在上”,让华夏武圣人关羽纡尊降贵,让其他神祇侧立陪衬,这种现象并不多见。那么,庙供的张天君究竟是何方人氏?他到底有何德何能,为何如此荣耀,如此显贵?

查移民史志和《张家族谱》,得知张氏迁琼始祖8位。张壁是北宋时迁琼,张有文、张大宿、张天平、张应科、张万户是南宋时迁琼,他们都来自福建莆田。其中,张有文于南宋宁宗开禧年间(1205~1207年)任琼山知县,颇有政绩,死后就埋葬在甘蔗园。

另外两始祖张应元、张炤系元代迁琼。张炤于元世祖至元十四年(1277年)以卑将职位隨元将平章阿里海牙渡海征琼,后来官进义郎,留守府城。其子张大于至元三十年(1293年)官授“黎蛮海北海南兵屯万户府”万户,是雷州、琼州军政、军垦的最高长官。

《琼州府志》《张氏族谱》记载,元顺帝至正年间(1341~1368年),官匪里应外合,围攻郡城乾宁府(即今“府城”)。张大的孙子张贤、张德“俱陷城中”,两兄弟“潜结义旅”同仇敌忾,“平暴安民,郡城恢复,本道都元帅陈乾富上达其事”。元帝为此大加奖赏,授张贤为乾宁府安抚司签事,不久升为“万户”,张德也授为澄迈县尹。因为张家世代政绩突出,故从张炤之子张大至重孙张贤是海南历史上罕有的世袭万户府的“万户”。

明洪武元年(1368年),张贤归附明朝。次年,明太祖以贤良起用,召张贤进京任职。张贤行至广州,因身体不适,告老返琼,死后葬在甘蔗园张氏茔地。张贤之子善教“克承专志,留心学问”,是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举人。张善教“以教为职,学行粹洁……倡议捐资以新文庙,令名益著。未逾年,士多感化。归建滨沦亭,与赵谦、王惠、杨升等游咏,为一时推重”,与其父同祀于海南乡贤祠……一座“张天君庙”,连结一方历史。

历史连结现实,百姓看重现实。庙里牌匾上所镌刻的“祭祀境主张大天君”,这个“境主”是指张大,“天君”是对张大的尊称,而“张天君”则是指从张炤、张大到张贤、张善教等张家几代英杰。因为他们为地方安定和社会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所以被尊为境主,奉为神祇,至今享受祭祀,庙食千年。据了解,当年“张天君庙”的祭祀盛况空前。

以上不厌其烦,记述“张天君庙”相关史料,主要是看重该庙的现存碑刻,特别是那方立于嘉庆五年(1800年)的“乡傩碑刻”石碑。时隔200多年,石碑已有些谩?,它抬头题字已在修复残碑时被水泥沙浆所复盖,依稀能辨认的是所刻碑文。现抄录于下:

余闻之,时逢瑞月,进屠苏以避瘟。节届元宵,上浆酒以延寿,故古乡傩之典,必建于春初,传之至今,皆为乡国闾里亿不可或无者也。奈余本境比里寥落,资用难艰,敬邀同心捐资生息,聊为斋醮之需,俾云路享清宁之庆。爰是碑铭,永志不朽,是为序。

今将各位姓名捐资银两开列于后……

嘉庆五年岁次庚申仲夏月吉日

府城,甘蔗园,还有“张天君庙”,还有那么多信众郑重其事的信众,他们对“古乡傩之典”,对“敬邀同心捐资生息,聊为斋醮之需”以立碑的方式表示永志不朽,所说明的是当年海岛乡傩之俗,在移民心中的极其重要的乡土习俗的文化位置。

显而易见,所有这些,已成为家族迁徙,斋戏演变的历史见证!

除了“乡傩碑刻”,还有遍见于各处庙宇的《新邀蓬莱会碑》,这些立于不同年代、不同地点的石刻碑文,那是与海南斋戏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文化史料。

所谓蓬莱会,即传统的蓬莱庙会,那是东南沿海的民俗盛会。相传,山东蓬莱阁经历了近千年日月洗礼,是凝聚仙气,萦绕福气的神仙之地。每逢正月十六“天后娘娘”诞辰,人们从四面八方云集丹崖山,到天后宫膜拜,求签许愿,捐香火钱。

而在天涯海角,蓬莱会已从北方地方性庙会变为“普渡孤魂野鬼”的“盂兰盆节”。这是道教的说法,也叫“中元节”,或“鬼节”。中国古代以正月、七月、十月的十五日分别称为上元、中元和下元:上元是天官赐福日,中元为地官赦罪日,下元为水官解厄日。

明代府城,官府曾责令寺庙的和尚、道士,设孤魂道场,祭奠阵亡军士。其时,人们要备饭食三牲,百味五果,烧香燃灯,祈福消灾,祈活人增长福慧,渡亡灵脱离苦海。后来,扩而大之,城乡寺庙大多设祭,于是便有了新邀蓬莱会性质的民间慈善捐助组织。

于是,本来是山东蓬莱地区纪念“天后娘娘”的庙会,历经辗转迁移,便成了海岛信众邀集同胞,以捐助香火灯油费用之需的形式寄托民俗情思的一种民间慈善组织。这方存于“张天君庙”的《新邀蓬莱会碑》立于道光十九年(1840年),但它并不是同类碑中最早的。

据调查,类似的碑刻在海口市较早移民的海甸岛、新埠岛的古庙中比较多见。海甸岛最早建立的6个村庄,顺着海甸溪流分别叫一庙、二庙……六庙。其实,一个村庄远远不止一座庙宇,有的多达五六个庙,尽管庙里的神灵不尽相同,但每个庙都立有蓬莱会碑。

中国文化思想的最高境界是“和有不同”。来自不同地域的海岛移民,供奉从故园带来的各路神灵,尽管膜拜对象有不同,但祭祀的虔诚毫无差异。这就是高境界的“和”。

“和”与“同”,最早见于《国语·郑语》。史伯对郑桓公说,西周最大的弊端,是“去和而取同”。他认为,“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从哲学上讲,五行相生相克,以成百物。所以,五声和,才可听;五色和,才成文;五味和,才可食……所以,孔子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从哲学观到文化观,从“乡傩碑刻”到《新邀蓬莱会碑》,这其间的“精髓”,是城镇乡野广大信众的“和”。孔子说,礼失,求之于野。既然庙里要春秋祭祀,就需要香火燃灯的需费。这是“原始公益”,这是大家的事情,理应由大家来办,这是一种文化认同。它所体现的,是草根阶层的“和”,这是乡村民俗文化心理构建的基础,它孕育了海岛乡土社会芸芸众生的包容品格和博大精神。这是移民社会“和而不同”的生存发展的可贵精神。

由此可见,从“乡傩碑刻”到《新邀蓬莱会碑》,海南斋戏开始了空前发展并迈向的鼎盛黄金时期。正是明初这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海南社会长久的动荡之后出现稳定,外地的杂剧、闽、广、潮剧相继传入海南,文化的大溶合出现了文化的大繁荣的喜人格局。

也是这个时期,现存于海口市五公祠拜亭中的北宋徽宗赵佶,为隆振道教所立“御笔手诏”碑——神霄玉清万寿宫诏碑(又名“宣和御碑”)在经历300余年的寂寞之后再次引起海岛民众的注视。宋徽宗崇奉道教,自称教主道君皇帝,宣和元年(1119年)八月制“神霄玉清万寿宫诏”,令京师神霄宫立碑刻记,以拓本颁赐天下。当时,琼郡北天庆观据其拓本摹勒立石。如今,神霄玉清万寿宫诏碑仅存福建莆田和海南二处,系国家一级文物。

也是这一时期,除了这方神霄玉清万寿宫诏碑移立天宁寺之外,还有南宋时期海南先贤南宗道家五祖白玉蟾的文化影响逐日加大,致使海岛民众信奉“道一元论”达到极点。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易传》云:“一阴一阳谓道”;《黄帝内经》则认为:“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正是这种文化溶合,使“祭祀性仪式性的戏曲”遍布城乡。

明正德《琼台志》记载:“迎春日,府卫官盛服,至于东郊迎春馆,武弁竟办杂剧故事,会聚呈炫,俟祭芒神”。明万历《琼州府志》记载:“每逢庙会酬神,闽、广 剧在庙前演出,通宵达旦。”进入清代,海南斋戏持续发展,到民国时期,府城有斋戏班30多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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