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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海南斋戏》(连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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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3/9/29 6:4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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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奇绝的“斋俗”
蒙乐生


海南“斋俗”,源于远古“巫史”,那是海南古文化的“活化石”。

种种迹象显示,海南斋戏奇绝的“斋俗”,掩藏着巫文化的基因。

社科研究表明,“巫史”的勃兴,是中国文化史上的独特现象。因为,它不仅奠定了中华文化黎明时期的繁荣格局,而且对后世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事实证明,“巫史”汇通文、史、哲,是中华民族第一代文化人。“巫史”书史传古,是最早的历史学家;载文记言,是最早的文学家;经天纬地,是最早的哲学家。

《国语·周语上》载,周幽王二年(前780年),镐京大地震。伯阳父用阴阳二气“失序”的观点来解释。他说:“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今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阴也。”他通过地震爆发、水土失序,民乏资财等迹象,预言“周将亡矣!”果不其然,九年之后周幽王暴死。

海南斋戏与“巫史”一脉相承,这在王云光给秀英区长流镇昌明坊撰写的意文“遵行傩于周制,扫荡沿门;仿逐疫于郑风,祓除按户”的字句间可以看到传承的文脉。那是历朝历代传承下来,最早是“傩于‘周制’”,是“疫于‘郑风’”,而不是海南自创。

斋戏上演,不管是“五坛镇龙”“五坛平安”,还是“中元赈济”“超度亡魂”,道师的依据都源于古老的“道斋科本”。据了解,目前海口市龙华区遵谭镇海南斋戏传承人王云光珍藏的典籍有康熙十一年(1672年)、乾隆丁未年(1785年)与嘉庆九年(1805年)的文本。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破烂不堪已看不清所标明的年代,而那些文本所讲述的,都是远古的斋仪。

比如,对于医药的认识,古代人们普遍认为疾病的原由是因上天或祖宗所降,或因鬼神作祟所惑,或妖邪之盅所侵,或天时戾气所致。致病原因不同,所以治疗各异。以上种种,从意文所述可以得知。其治疗方法,或祭祀,或祈祷,或施药,皆由道师定夺。

据传,周代有“巫咸”和“巫彭”等著名十巫能与神灵相通,所以“从此升降,百药爰在”。史载,“巫咸”是周公极其赞赏的一代名医,被称为“大圣”“神巫”。《世本·作篇》和《吕氏春秋·勿躬》均有“巫咸作筮”的记载,海南道师继承了他们的衣钵。

古人相信,“生死由命,宝贵由天”。北宋吕蒙正当过两朝丞相,未达之时勤苦攻读,饥寒交迫,他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长。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为此,他无奈地发出“非吾贱也,乃时也,运也,命也”的慨叹。这“时也,运也”还好理解,但“命”是什么,真的不太好说。命就是“命运”,是生死与贫富的整个过程。于是,有人信命,听天由命;但也有人信命而不认命,坚信依靠生命力的勃发,靠人生的不懈努力,一定能够改变个人命运。

也有人认为,命是人生发展变化的一种趋向,既有可控性,也有无奈性。于是,古人留下了“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的观点。于是,遵古制,“积阴功”,于是便有了通过“作斋”,请能沟通阴阳的道师来给“亡过人”治病的这一斋俗。

“作斋”源于远古,是试图通过“人力”与“神力”的结合来改善环境力,改变自然力。客观地说,这是人类探索发现的一种积极行动,也是先民祈求可控性的一种选择。与大自然共处,对自然力的认识是渐进式的,不断认识的过程就是人类社会进步的过程。

在科学高度发展的今天,没有人相信会有超凡本领的医术能医治阴间亡魂的疾病。而且确确实实没有人亲眼目睹给亡魂治病的。但是,国人讲孝道,相信人死后是另一种生命的开始,因而事死如事生,通过这样的“斋仪”以期得到心理上的满足与安慰。于是,这样无法完成的任务便由奇绝的“斋俗”来承担;于是,道师便扮演这一独特的角色。

必须肯定,大凡死者,必有疾患,难免疼痛。

至亲骨肉,一朝撒手,悲从中来,焉能苦痛。一是疾病折磨之苦痛,二是亲人逝去之悲痛,三是场景历历在目之惨痛,无时不牵挂于心。有因动手术,有刀伤;有因患肝腹水,有因胃癌、肠癌、肝癌等种种恶疾,苦不堪言;即便寿终正寝,也因年老体衰,旧病老症,难免诸如风湿病、关节炎等种种疼痛……后人每每忆及先辈临终之时所忍受的难言之苦,总觉得心神不安。与其说这是先人曾患的宿疾,毋宁说是活着的孝子的心理疾患。

于是,事死如事生的心理驱使,使得孝子产生如果不给亡魂治病,其阴间亡魂会受折磨的心理负担。因此,治病势在必行,而且非借助“作斋”这一形式不可。治病开始,道师一手端一碗清水,一手拿一片柚叶,随即登上祭坛,然后抓一把米,抽出三炷香。

这是一种程式,尽管斋场不同,但这程式却一再重复。接下来,道师将香灰弹落,使之落入清水碗中,并虔诚地对天呼喊、恳求:“恳求化药仙师,华佗仙师,扁鹊仙师,急降灵丹仙药,用以解民病痛。”说完之后,道师跳下祭坛,持柚叶醮水,洒向簸箕或米筛中所立的“亡过人”的灵牌以及树立于桌边的灵幡……所说,这是仙师在给亡魂服药。

服药之后,道师随即起身,一手持亡魂牌,一手持灵幡,走向预备好的正燃着熊熊炭火的火炉,一边走一边喊:“恭请火神将军到位。”这时,守护在火炉边的道师便抓一把松香粉撒向火炉。顿时,轰然一响,光焰腾越,烟火冲天。与此同时,持灵牌和持灵幡的道师趁势将灵牌、灵幡置于炉面焰火上,来回转动地拷,转动“五回”,叫做“五炼”。

据说,松香焰火能辟邪。道师一边转动一边念白,白曰:“一炼头,二炼脚,三炼手,四炼五脏,五炼血色。” 经此“五炼”后,“作斋”便告一段落。随着这一程式的完成,道师祈求仙师治病,总算了却心愿。“斋俗”兆示,阴阳和谐,无病无灾,家道平安。

阴阳和谐,家道平安,人所期盼。海南斋戏,借助这一斋俗,起了特殊的作用。

如果说给亡灵治病,所寄托的活人情思,孝子情怀。那么,斋俗之中的“翻解”,却是一种道德教化,一种灵魂净化。这“翻解”斋俗类似上篇《“海岛斋醮”与“乡土斋戏”》第九节《“作斋”与“看斋”》中所述的“解结”,即斋主期望和谐构建,心灵解脱。

必须相信,“人之初,性本善”,即人心是向善的。向善是一种智慧,一种超脱。这是斋俗中的独特场景,并非“作斋”人家都需设此一项。只是斋主之家有难言之隐,才设此项而做“翻解”。一般有如下情况:其一,是“亡过人”系长辈,与晚辈有过冲突、纠葛;比如晚辈曾打骂长辈,或者由此导致长辈向晚辈下跪;其二,是“亡过人”生前曾发生有损人伦道德之事,或同亲属乱伦,或同村人斗殴,或跪地喊天……凡此种种,有违常理。

因此,斋俗中的“翻解”,有洗刷家庭污点效能,有教育后人之功效。当然,昔日所作所为,绝非通过“作斋”得到弥补,但也不能否认,它的诚恳能够产生一定的效应。或者,既然存在,“亡过人”生前若有忏悔,过世之后由家属通过这一温和的形式,借助道师与神灵之口,使之烟消云散,岂不皆大欢喜。即便以前咬牙切齿,也通过后天化解矛盾。

这一斋俗的奇之处,在于几乎“以假乱真”。因为“看斋”人眼睁睁看到,“亡过人”通过道师之口,说出了隐藏已久的“尴尬”与“羞愧”。这就像一场戏,有问有答,煞有其事似的。那个场景,意在“认错”。所以,不管亡者有错,还是活人有过,“翻解”就好。其法是“亡过人”全家大小,跪在道场,低头思过,而道师则手持“佛蛇”,口念咒语。

所谓“佛蛇”,那是海岛村野常见的一种褐黄色的无毒蛇;而道师的“佛蛇”,乃斋场法宝,是以木刻就的酷似蛇的系上绳索的斋戏“道具”。只见道师作法,一边念咒,一边装作追逐鞭打家人的样子……这就是斋俗中的“翻解”,独特习俗使人的心灵得到解脱。

“作斋”与“看斋”,道师的念唱,信众的着迷,两者之间的互动,使海南斋俗充满了神奇色彩。这一斋俗,极有趣味,极有教化,极有启发,极有内涵,耐人寻味。

先说文化蕴含,其文化蕴含之深,知识涵盖之广,绝非浅尝辄止者所能了然。

笔者深入斋场,进行斋俗调查,多次请教海南斋戏老师傅,徘徊数月,仅仅登门,尚未入屋。就其场景设置来看,其氛围严肃,整然有序,所有神灵牌位,有条不紊。哪怕是三日的期“斋醮”,同样是按斋场要求认真布置,不管是道师或是斋主,一点也无含糊。

这种毫无含糊,是集儒、释、道及乡土崇拜于一体的经过改良、创新的“斋醮”,是体现人性化的以人为本的斋俗。比如万泉河畔的斋俗中的一项“断殇”,虽与海口地区略有不同,但它的本义的一样的。“断殇”的意思的“驱鬼”,是当作“佛事”来做的一个很特殊道场。这就是它的独特之处,说是“作斋”,有的地方却曰“做佛”,而且所悬挂的神灵,有些是佛教中观音菩萨等神仙的面孔。百里不同风,海南斋俗,兼收并蓄,“和而不同”。



大千世界,浮生若梦。有的人遭遇挫折,左右无法排解,由于一时糊涂,厌绝尘世,竟然走了一条不归之路,于是出现了“自缢”“自溺”“服毒”等无法收拾的人生悲剧。逝者已矣,却因此给生者留下无尽的悲痛。活着的人带着无限的思念,认为是某方孤魂野鬼作祟使然,而更甚的是,总觉得那些孤魂野鬼仍在阴间作祟,纠缠不休,搅得亡魂不安宁。

为了寄托哀思,为了抚慰生人,斋俗中便有了以“做佛”为名的“断殇”,便有了为“断殇”而驱鬼的道场。这是相当罕见的道场,这是情景再现的道场。当“作斋”的锣鼓敲响之后,道场上出现了一个扮作孤魂野鬼的替身。同时,在旁边还摆设熟鸡,酒菜。

这时,手持飞云剑和牛角号的道师登场了,他在斋乐声中行罡踏斗,口念符咒。几圈转场之后,道师便把扮作孤魂野鬼的替身押到张天师的神案之前,厉声喝道:“你是XXX否?”替身答道:“是!”再问:“是你故意为害否?”回答:“是!”再问:“是你作祟使XXX自尽否?”回答:“是!”再问:“你知罪否?”回答:“知罪!”这一问一答,仿佛是场景再现。

这个场景是人性化的,简直是以德报怨。问答之后,施以酒菜食品。食毕,是温和的询问,大概是“是否吃饱喝足”之类的日常问候。这些程序完成之后,道师一改温和之态,厉声喝道:“以后不准你再在此地作祟害人,知道否?”回答:“知道!”于是,驱鬼开始,孤魂野鬼逃跑,道师在追;于是,松香撒向火炉,烈焰升腾;于是,牛角号声响起,飞云剑在挥舞;于是,围观的人加入了驱鬼队伍,有人点燃炮竹,扔向野鬼,一直追到村外。

也许,对于上述海南斋俗,有人会提出质疑:这世间真的有鬼吗?这么做岂不是宣扬封建迷信吗?其实,中华民族几千年历史早就有过“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的说法。这是“惟殷先人,有典有册”留下的记载。翻开这些文化典籍,祭坛的迷雾便会和着沉醉的酒香,扑鼻而来。也就是说,这种斋俗并非与生俱有,它中特定时期的产物。

历史不是僵化的,而是多元的。历史是最好的老师。“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殷之后世,周人提出了“皇矣上帝,求民之莫”的理念。这“民之莫”,即人民的苦痛,时人相信,天是仁慈的,天是能保佑人民安居乐业的,这种文化心理构建使“天”有人格化。

这种人格化,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情怀,它使人相信“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所以,民求于天,天派遣神灵给人民解困扶危,是诚信的行为,是要“给据”的,即“开出收到家人和亲友赠送礼物死者凭据,要斋主签收”。“作斋”至此,道场即将结束法事。

这时,道师必须先将请到道坛的各路神仙的神牌一一拜谢并当众焚化,然后给家神祖宗“荐表”,意为得祖宗恩疪,斋事已完结,此后家道兴旺)。此时,道师口中念咒,手捧圆盘,盘放“白米”“硬币”“荐表”。道师一边念咒,一边行罡踏斗。念咒完毕,取“荐表”于道坛前焚化,将“硬币”分赠家人,“白米”则于十二日煮给家人吃,以保平安。

最后,道师吩咐,本次斋场结束,斋主必须将斋场中的所有灵牌以及“作斋”使用的簸箕、米筛、亡幡,还有送给亡魂的箱、柜、床、椅、脸盆、毛巾、鞋袜等等赠品,一概搬到村边空地。然后,由道师宣读家人、亲友给死者赠送的物品清单,并由斋主在清单上签名,由师公盖上道印,当即点火焚化……此时,纸灰翻飞,化作白蝴蝶,飞向昊天。

斋场归于平静,但斋俗并不平静,此处结束,别处开始。这是否像《尚书》所云:“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王其疾敬德……”说的是“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德不失民,度不失事”,这是周公的思想理念,它开启了春秋战国时期民本思潮的先河。史载,文武成康时期,国势强盛,所以后世政治家极其推崇周公,这斋俗是否即周礼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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