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运燕
光萌荏苒，岁月如梭，时光穿越到上的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封书信。这封书信在现代人看来是很为普通，但在那个全面实行无产阶级革命专政的年代，可以说是一封非常炽热的爱情书信。
故事的主人是我的表哥符光辉，他是一位热情豪爽、好交朋友的人。这封书信已经沉睡于箱底整整五十三年之久，七十多岁的表哥，翻开这封早已发黄的书信，重温旧梦，眼里的泪水就像万泉河流水一样，潺涌不断。于是给我打电话，希望诉说这段往事。表哥是军人出身，办事雷厉风行，从没遮遮掩掩，做为表弟的我随叫随到。来到书楼刚坐下来，表哥就开门见山地说，我写的散文《陪我看星星的那个女孩》，不是爱情故事，但是非常感人，也触动了他尘封已久的心弦。他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封当时很少使用而较贵的航空信封，展现在眼面，郑重地说：“表弟，请你阅读这封书信。”信封上是正楷字体，娟秀工整，字如其人。
邮：汀迈縣大拉7028部隊85分隊
符光辉同志展
由：琼海縣福田財贸斗批改宣传隊
从信兜里抽出两页早已发黄的信笺，信笺上狂草的字体和信封上正楷的字体截然不同，一个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温婉体贴；一个龙凤飞舞，狂草奔放，敢爱敢恨，充分体现了小女生的个性。
“光辉同志：
收悉你的来信，知道你走上光荣的新的战斗岗位，值此，首先祝贺你在新的领域，荣获新的成绩，争取更大的胜利。
你是党培养出来的好青年，在毛泽东思想这所大学校里茁壮成长。
你年轻、能干、朝气蓬勃，是优秀的共产党员，大有作为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我表示向你学习。……
另外，你是否知道家里他老人家的病情是否好转？我这段时间少在嘉积，药物还在代办着。向你道歉，请原谅。对于病人要好好治病，安心治病就好了。主要是精神上的治疗，所以你有时间要多写信给家人，安慰他们，体贴他们，关心他们的病痛和痛苦，鼓励他们战胜病痛的信心。最后让我们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的指引下，“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
致革命的敬礼！
同志：小芳
草于一九七一、九、十一、福田”
这封信的作者小芳，当时正在帮忙照顾表哥在大路家中生病的家人。这封“家书”，没有一句话是说花前月下蝶影双飞，没有哥情妹意的爱情语句，满篇的革命志向和关心老人的病痛疾苦。一位娇小玲珑的小女生，从海口分配到琼海小县城，亲自骑着28寸的永久自行车，到20公里以外的大路公社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当时的国道线全是沙土路，乡道全是泥土路，若遇到下雨天，根本骑不了单车，非常艰难。可小芳一有时间的话，总是给表哥的父亲探病送药，问寒问暖。
我看完信后，表哥才打开话匣子。1965年他报名参军，走进革命军营，穿上了绿色的军装，从一个农村娃走进人民解放军这所大学校。他发誓一定要学好本领和过硬的军事技术，当一名优秀的解放军战士。从1965年到1971年，短短的6年时间中，他从普通士兵到副班长、班长、副排长、排长到连队副指导员，几乎是每年都晋升一级。
1970年夏季的某一天，表哥回家探亲，在返回部队时，顺便到琼海县人民武装部去探望他的老首长，当时的县人民武装部张副部长。张副部长看到他神采奕奕的，穿着四个兜的军官制服，英俊潇洒，高大帅气，非常的高兴。马上问表哥：多大了？谈对象了吗？表哥说：已经25岁，还没有谈对象。张副部长说，这事好办，刚好从海口分配过来一位姑娘，在财贸部门工作，人可漂亮了，保准你小子满意。当天下午下班后，张副部长便约上姑娘带着表哥一起到东风路工农兵食店吃饭见见面。张副部长用完餐后便回家，剩下的时间由表哥来安排。当时的嘉积镇很小，除了纪纲街、嘉祥街、元亨街、新民街、环市街、前进小街和东风路外，再也没有什么街道了。表哥便邀上小芳沿着东风路，散步到嘉积大桥。表哥说家住在大路红土地那个小山村，他在部队当上干部就成了唯一的出路。
第一次见面表哥就深深地喜欢上这位比他小四岁的海口姑娘。在嘉积大桥上，春风裹着晚霞，徐徐地吹拂过来，心里舒服极了，第一次和这么美丽大方而又心仪的姑娘散步，心跳如鹿。看着她那瓜子脸，一双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尖尖的鼻梁下配着一张樱桃小嘴，白质而温润如玉玑肤，说话慢声细语，配着她那小巧玲珑而嫚妙的身段，楚楚动人心魄，真有点像文学名著《红楼梦》里林黛玉的影子，但小芳鲜活健康没有病态。在嘉积大桥上春风裹着晚霞，徐徐地吹拂过来，心里舒服极了，第一次和这么美丽大方而又心仪的姑娘散步，心跳如鹿。看着她那双颊眨红的脸蛋，就更不用说了。为了打破尴尬的局面，表哥提议到环市路嘉积电影院看场电影，小芳也依附着。电影院上映的是故事片《红色娘子军》，当南霸天带着家丁在椰子寨抓住琼花拷打时，小芳哭了，哭得樱花丽雨似的，双肩都颤抖着，非常伤心，表哥用宽大而厚实的右手握住她那肉嘟嘟的纤纤玉手，就像触电的一样，一股不可抗拒的暖流漫延着周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觉浸透了整个心房。
灯亮了，电影结束了，小芳那羞答答的温润如玉的小手也在表哥的大手中滑落了。
电影散场后，表哥远远落在小芳后面，护送小芳到财贸宿舍区，才回到武装部招待所。
第二天，表哥在招待所吃早餐时向张副部长汇报了约会的“战果”。当天他就在嘉积车站坐上开往澄迈县城的客车，返回部队了。
在漫长的时间里，表哥都是用书信和小芳互吐衷情，时刻相互鼓励着在各自的岗位上积极工作，同时也加深了进一步的了解。小芳是当时的海中高才生，也是仗着优秀生的条件，才被分配到琼海县财贸系统。由于小芳天生丽质，领导安排她参加琼海县斗批改工作宣传队，除了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参加文艺排练，到各公社村镇演出，既艰苦又充实。在宣传队小芳不乏追求者，而她心中早已经有了表哥，于是她主动申请下乡到福田公社参加斗批改工作队，远离嘉积镇。
1971年的金秋十月，春华秋实，也是表哥和小芳爱情成熟的季节。表哥请探亲假回来，准备完成人生的终身大事。初秋的嘉积，还是热气煞人，表哥穿着夏装，军人壮实的体魄，都完美的体现出来。来到小芳的宿舍，只见十来平米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女孩的心真细腻，每一件物品都是她的杰作，和精心的准备。沙发椅和茶几上绣着洁白的花套，墙上贴着一对鸳鸯戏水的年画非常喜气，床上的单身女生也绣着一对鸳鸯的枕头，显得多么的温馨和爱意浓浓。淡淡的香水味迷漫着整个房间，真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精至，仿佛都是为表哥的到来而准备着。一件浅蓝色的的确良短袖，就更加勾勒出她那前凸后翘而小巧玲珑的身材。表哥坐下来，小芳敬上茉莉花茶，茉莉花的香味，上海香水的香味，还有小芳女生人气的香味，在这个美妙的时刻，都把表哥灌醉了。
整整一夜晚，小芳都怀着敬仰和崇拜军人的情愫听着表哥叙谈。谈人生，谈理想，谈将来，更为重要的事儿就是谈她俩恋爱关系确定下来后，向组织报告我俩谈恋爱啦，我俩准备结婚啦！
坐在学习桌前的表哥，在15w灯罩照射下，看着小芳的日记本，有政治学习，有工作记录，也有她俩的爱情诗篇。表哥才真正认识了近在咫尺，坐在床沿前的这位才女，要是结婚了，孩子大都传承母亲的基因，那多聪明啊！小芳也说，她什么都好，就是发育不建全。说白了，就是女生个子小了点，但这正是表哥所爱，小鸟依人型的抱得美人归。也不知道是滿屋子的香气四溢的作用，还是隐隐约约的灯影作用，或者是小芳这秀色可餐嫚妙身材引诱，这一切都融入了表哥的血液中，在强烈的阿尔蒙因素作用下，表哥轻轻地把小芳拥抱在怀里，真有点非理而出格的想法和冲动。可小芳却十分认真而且严肃地说：“辉哥，我迟早都是你的人了，就等组织审批下来，登记后，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你说好吗？”话中还有带着撒娇而努着小嘴，哎，谁让你遇上这么乖巧懂事又体贴的好姑娘呢。
时钟已指向凌晨四点半，小芳善意告诉辉哥，你该回去了，不然早起赶早市卖菜的市民遇见，作为大姑娘人家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表哥只好以军人的作风马上撒离！并留下一句话：“等着我！”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台湾歌手邓丽君的名曲：“你说过，两天后来看我，可一等就是一年多。”表哥回部队后向政治处打报告申请结婚之事，政治处的同志非常高兴，也非常重视，还专门派员调查小芳同志的家庭背景。小芳家庭原广东省湛江地区，她爷爷是地主阶级家庭成份，后期家中败落，她父母到海口谋生后才生下小芳。由于受家庭成份影响，她父亲只好在街头谋一份修理钟表职业。小芳就像望穿秋水一样，等着表哥的音信。表哥现在正面临着痛苦的选择，政治处的处长告诉他：若和小芳保持恋爱关系，那政治生命就宣告结束，脱下军装，并且不能享受军官转业待遇，只能退伍回到农村。当表哥知道小芳家庭是地主成份时，也料到如此的结局。如果退伍回农村，小芳是吃公家粮食的人，婚烟肯定告吹。经过衡量利弊后，表哥主动写信提出分手。
二年后，表哥在部队以连级干部身份专业，被分配回琼海县地方政府，在政府部门当科级干部，一直到退休。回到琼海后，他一直在寻找小芳下落，听人家说，她回海口了，再后来又传她已经嫁人了。
在八十年代，最为流行的李春波的一首歌叫《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在那段的日子，表哥买了双卡收录机，经常播放这首歌。进入二十一世纪后，表哥现在客厅的柜面上还安放着收录机，有时还经常播放着《小芳》的录音带。五十多年了，留下来的还是那满怀伤心、悲痛欲绝的回忆。
往事如烟，对于初恋，是他永不言弃的回忆。是表弟那篇《陪我看星星的那个姑娘》的散文，让他记忆犹新。前些日子，他找到小芳闺蜜给的联系电话。试探地拨打过去：
“你是小芳吗？”
“是的，您哪一位？”
“我是符光辉。”
足足停顿了一分钟的时间。
电话那头并不是忙音。而听到的是极悲的哭泣声声……
电话那头已先挂了！
可在这一边，表哥的心在颤抖着，在等待着……
.jpg)
.jpg)
.jpg)
.jpg)
.jpg)
.jpg)
